他目光往下降,看着自己的腳和這名女子之間的距離,試探着動了動腿,女子卻因過于虛弱,并無所覺。
縱使額上出了許多虛汗,這名女子手上的力道卻分毫不減。徐歸手被壓得生疼,脖頸上随着刀刃的輕動,出現了一道不甚明顯的血痕。但是徐歸能感覺到,她快撐不住了。
“那你們……這裡是不是還有個姓趙的大官,能管人每年交多少糧食的。”
“是。”
“他住哪裡!”
徐歸試探着道:“我若說了,姑娘可否放我條生路?”
肩上突然劇痛,徐歸痛呼一聲,隻見那刀已離開脖子,砍入肩上的皮肉,豁口幾乎深可見骨。
“不要試圖挑戰我的耐心。趕緊說,不然有你好受的!”女子一時沒把刀拔出來,用力的過程中聲音甚至變了調。
“啊——往西南方向走,走到永安街的盡頭,然後右轉,就是趙大人府邸所在的街道了……”
女子聞言,一時間目光瞟向西南方向熙熙攘攘的人群。
借着機會,徐歸忍着劇痛用膝蓋頂了一下這名女子的腹部,然後趁她下意識擺出躬身的姿勢時,快速向東北方向跑走。
女子傷重,并不敢追他,在原地靠了會兒牆,便擡腳往西南方向去了。
徐歸拿着身上的銀兩去買了些傷藥,自己草草上藥包紮了一下。又去買了兩件棉衣和幾塊烙餅,在準備買點心的時候被人認出和若明有瓜葛,遂驚心動魄地躲開了閑話和追蹤,隻是可惜沒有買成。
體力耗得太多,出城的時候,他已經有些走不穩了。
他滿心盼着給若明披上棉衣。他想通了,不能在張先生這裡實現自己的抱負也就罷了,他要帶着若明去山裡,烤兔子肉吃,然後再帶他到更偏一點的地方,秦州也好,西定城也好,去混個日子,快快樂樂地過完這一輩子。
這輩子已經如此失敗了,他徐歸總要幹點該幹的事,護好這個半路得來的弟弟。
城門外的守衛竟仍然是那位中年人,隻是身旁多了幾個拿着畫卷到處探頭探腦的素衣男子,想是縣官叫人來搜尋什麼人的,而且,徐歸想着,他們搜尋的大概就是若明。
那些人并沒有阻攔徐歸,反倒是那位中年人走來叫住了徐歸:
“昨日和你一道的小孩好像被人追着,來過城門這邊……”
徐歸正下意識地想要避開這名滿身臭氣的士兵,聞言一愣,各種擔憂的可能性飄過腦海,卻什麼也抓不住,出離的憤怒便霎時間充斥了他的大腦。
“他往哪邊跑的?”
“不知道,好像是昨天你們走的方向。”
這位士兵明顯知道些什麼,但卻沒有說出若明的事,徐歸在很久以後突然想到,他應該道謝的。
但當時他沒有道謝,隻是勉力加快速度向着破屋趕去,企盼若明能安然無恙地乖乖坐在地上,眼巴巴地等着 他回來,就像他曾經在牤山養過的一隻小狗一樣。
“若明——”徐歸猛地推開門,屋子裡面空無一人。
無法忽視不小心牽動的左肩傷口,他疼得眼眶都濕了,生生忍着,眼睛也就更加紅,像是痛極,更是氣極。
若明那時看到的就是他這副模樣,拿着劍砍斷捆住自己的繩索,讓自己躲開,然後把那些匪徒引到了樹叢裡。
他偷偷跑去看,想幫徐大哥。可是拳腳砸在皮肉上的聲音卻讓他害怕得要命。讓他想起父親被挾持着帶走的那天,讓他雙腿發軟,不自覺地往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