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折子第三次熄滅時,密道盡頭的月光像把銀刀劈開黑暗。
馬芷瑤攥着浸透冷汗的布條,耳畔還殘留着青銅面具摩擦石壁的細響。
王逸塵的劍尖垂在青磚上,血珠滾落的軌迹在月光裡泛着詭異的金紅。
"東南方三十裡。"江湖女俠用染血的繃帶纏住羅盤,指針正對着遠處山坳裡忽明忽暗的燈火,"子時前必須找到淨水池。"
馬芷瑤摸着腕間發燙的蓮花烙印,看小翠把最後半截止血藥粉撒在王逸塵傷口上。
月光透過密道頂部的裂縫,把那些尚未凝結的血珠照得如同融化的金箔。
她突然抓住王逸塵的袖口——那些落在地上的血珠竟在青磚縫隙裡開出了指甲蓋大小的蓮花。
江湖女俠的彎刀突然橫在衆人面前。
潮濕的石壁上滲出細密水珠,漸漸凝成七朵蓮花圖案。
當最後一滴水珠墜地時,密道深處傳來青銅器相撞的脆響。
"跑!"王逸塵反手将馬芷瑤推進月光照亮的出口。
客棧的燈籠在寅時三刻還亮着。
馬芷瑤望着門楣上褪色的"如意客棧"木牌,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茶碗缺口。
燭火将小翠倒藥湯的影子投在斑駁牆面上,晃動的陰影裡仿佛藏着無數窺視的眼睛。
"客官傷得不輕啊。"老闆娘捧着銅手爐從櫃台後轉出來,鬓角絹花随着動作輕顫。
她染着蔻丹的指甲擦過王逸塵椅背,在陳年紅漆上劃出三道白痕,"後院井水能鎮邪祟,要打兩桶來擦身麼?"
江湖女俠的彎刀突然出鞘半寸。
櫃台角落的蛛網應聲而斷,裹着灰塵落在賬本封皮燙金的蓮花紋樣上。
馬芷瑤盯着那朵殘缺的蓮花,看到賬本邊角沾着與王逸塵傷口相同的金紅色污漬。
樓梯吱呀聲打破僵持。
穿灰布衫的老者拄着蛇頭杖踱下來,腰間藥葫蘆撞在木欄杆上發出空響。
他渾濁的瞳孔掃過馬芷瑤腕間烙印,突然哼起荒腔走闆的童謠:"七月半,蓮燈亂,血做燈油骨做撚......"
"老先生知道淨水池?"馬芷瑤霍然起身,袖中暗藏的銀針抵住老者掌心。
茶碗裡漂浮的枸杞突然全部沉底,水面倒映的房梁上閃過半張青銅面具。
老者用蛇頭杖挑開她的銀針,藥葫蘆裡飄出雪松混着龍涎香的味道:"等井裡那對并蒂蓮開了,老朽自然給姑娘講個故事。"他枯瘦的手指突然按住小翠正要添茶的手,"戌時莫近東廂房。"
銅壺墜地的巨響驚飛檐下宿鳥。
二十七個蒙面人破窗而入時,馬芷瑤正把最後半盞冷茶潑向燭台。
躍動的火苗突然變成青紫色,照得為首之人面巾上的蓮花暗紋泛着磷光。
王逸塵的劍鋒擦着馬芷瑤耳側刺出,挑開三枚淬毒的鐵蒺藜。
江湖女俠的彎刀卷着桌布橫掃,打翻的燈油在地面燃起七朵火蓮。
小翠抓起藥罐砸向立柱,彌漫的當歸味裡混進了血腥氣。
"東南角柱!"馬芷瑤在刀光劍影中嘶喊。
她腕間的蓮花烙印灼痛突然減輕——王逸塵劍尖滴落的血珠正被某種力量牽引着飛向房梁。
江湖女俠的彎刀及時斬斷懸在梁上的紅繩,墜落的銅鈴裡滾出半片幹枯的蓮花瓣。
灰衣老者不知何時蹲在櫃台後,蛇頭杖敲擊地面的節奏與銅鈴殘響重合。
蒙面首領的彎刀突然轉向,刀柄蓮花紋竟與王逸塵傷口滲出的血珠産生共鳴。
馬芷瑤趁機甩出銀針,針尾系着的紅線在燭火中織成蓮花輪廓。
"屏息!"老者突然抛來藥葫蘆。
炸開的黃磷粉将整間客棧染成青白色,蒙面人面巾上的蓮花紋在磷火中滲出黑血。
馬芷瑤撞開東廂房門的瞬間,聽見老者的聲音混在打鬥聲裡傳來:"并蒂蓮開時要取葉上第三滴露......"
瓦片碎裂聲從屋頂傳來。
馬芷瑤回頭時正看見蒙面首領的刀鋒割斷老者半截衣袖,染血的布料飄落在她腳邊,露出内襯繡着的金線蓮花。
王逸塵的劍光追着那點金光刺破窗紙,月光漏進來的刹那,整個客棧突然響起此起彼伏的蓮花開合聲。
小翠的驚呼被吞沒在梁柱斷裂的轟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