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琴輕撫着沈意之頭頂,道:“當然,賴家能做到的,無論什麼都能為你做。”
沈意之吸了吸鼻子:“祖母言重啦,隻是我的一位至交好友托我護好她的孩子,她現在将孩子寄托在别人家,我害怕日後京都情形有變,那人不值得信任,所以希望祖母能将那孩子先帶回賴家。”
“我當什麼呢。”賴琴又問:“為何不将她接來京都?在沈府照料豈不更方便?”
沈意之搖了搖頭:“京都朝局動蕩,江南反而更安全。”
“丫頭,我今天聽蕭勿的意思,他好像要離京出征,你們二人又要分隔兩地了?”
沈意之沉默一陣,覺得也許分開一陣子更好些吧。
送走祖母,沈意之馬不停蹄地趕去了國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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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公府裡一片寂靜,現在還未天黑,府中卻如同深夜般寂靜。
一向在府裡叽叽喳喳的煉玲珑沒在院裡鬧騰。
經人通報後,侍衛引着沈意之入府,所到之處,隻見府中侍女雜役們在安安靜靜地做着自己的事,太過壓抑。
聽聞沈意之來,煉玲珑也來了大廳裡,安安靜靜坐于下位。
國公爺和國公夫人這個時候都在府裡,一家人,就差一個煉祯了。
“深夜叨擾國公府,還望國公大人,夫人恕罪。”沈意之先行緻歉。
國公大人雖嚴肅,但仍客氣,向着攝政王妃也行一禮。
他們較多見沈毓栖,沈意之很少來國公府,他們卻也并不很少見這位沈氏嫡女,隻因沈灼庭無論什麼場合,都要把他這個寶貝女兒帶上炫耀。
國公府其實因為當初沈毓栖訂婚一事,已經與沈府很不愉快了,現在沈意之的造訪,并不太高興。
國公夫人千卉倒很親切,拉着沈意之問了問她祖母。
沈意之是賴琴的孫女,又成了離馥的兒媳,千卉雖這些年與她們二人少了來往,但情誼卻仍在。
賴琴是她們之中的大姐,又早早許了婚配,便早遠離了她們,歸心内宅。
千卉最小,卻最重情義,隔三差五就想與她們再聚一聚,但卻因離馥當年在京都發生了一些事,她便發誓此生不再入京都了。
三人陰差陽錯如此地步,若是能在兒女間結下牢不可破的情義,那她再高興不過了。
隻是可惜了煉祯沒有這個緣分。
千卉問到沈意之來訪的目的時,沈意之便又起身,朝國公大人跪了下去,擲地有聲道:“晚輩有一要事想求國公大人。”
千卉連忙要去将人扶起來,“你這孩子跪什麼?”
但沈意之這一跪,竟起不來了。
膝蓋磕在地上,細密針紮一般酥酥麻麻,沒有力氣起身了。
于是輕手按了按千卉過來扶她的手。
“國公大人,我這有一件涉及民生社稷的大事,要求國公大人幫忙。”
一聽這話,國公大人便闆着臉,将左右屏退,趕走了煉玲珑。
煉玲珑不情不願地撇嘴氣鼓鼓走了。
沈意之這才将瑞王所做一系列事件,盡數告訴了國公。
沈意之講完,國公沉吟半晌。
“我如何确認你說的是真的?”
沈意之拿出自己備份了一份的賬本,“這便是我說的,那個可以證明的賬本。”
“你起身吧,拿來我看看。”國公聲音聽上去緩和了不少。
沈意之卻有些尴尬難堪,道:“夫人可否攙我一把?”
千卉來扶她,發現她腿上竟一點也用不上力,又心驚又心疼:“孩子你的腿……?”
沈意之沒有自習說這些,隻懷着歉疚之意,道:“先前受了些傷,現在還未完全治好。”
“可憐孩子,那你還跪什麼?你既來此,便是知曉國公大人是何人品,你信任我們,将這些話說出來,那為何又不信我們,無需你跪這一遭呢?”
不等沈意之回話,千卉又一臉心疼地小聲嘀咕:“真是叫人心疼的孩子。”
沈意之心中一暖,千卉将沈意之手中賬本遞給國公看。
國公神情嚴肅,隻翻看幾頁,便肉眼可見得熱血上頭。
“這!”
他又翻了幾頁,“這,這!竟真的是他!”
“竟這麼多年來……”
“孩子,你剛才說,你要我做什麼?”
沈意之道:“證明這肅三,就是蕭煥。”
“他現在隻是一介庶民,你們要作何?”
沈意之堅定,“他隻要還活着,便不能民生安定!”
國公歎了口氣,“我叫人送你回去。”
沈意之看國公神色,便知妥了,當即便要起身謝過國公,用手撐着座椅,腿依然是軟的。
千卉又将她按進了座椅裡,“你坐着,我去找人來背你回去。”
“也不知攝政王府的太醫都是幹什麼吃的。”千卉又嘀咕着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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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栖還好嗎?”煉玲珑跑來充當馬夫,非要送沈意之回去。
現在街道上已經開始有熱鬧的叫賣聲,燈火通明。
煉玲珑駕着馬車,繞了偏安靜的道路。
沈意之:“你沒有再去看她了嗎?”
煉玲珑哼了一聲:“我才不去看她,活該。”
沈意之淡淡笑笑:“其實也沒什麼好置氣的,朋友之間,你也無法強求她變成什麼樣,隻要你們仍舊有話說,就還不至于鬧得僵。”
“不是這樣的。”煉玲珑好好講話的時候,也不是那麼咄咄逼人,“她其實蠻脆弱的,從小在你的背影之下長大,挺累的。”
“我是心疼她,她無論做什麼都會被人拿來跟你比較。”
“這一次也是,我雖然總是罵她,但我更心疼她,她會變成現在這樣,也有你的原因。”
煉玲珑沒有歇斯底裡地指責。
“但我知道,這些事情與你無關。”
“這段日子我想明白了很多,如果我是你,可能壓根都不知道沈毓栖為什麼會成現在這個樣子。”
沈意之一直沉默,她之前确實不知道,甚至一度有些煩沈毓栖,不想見到她,發生這些事情後,甚至想要破罐子破摔不管她算了。
但那次沈毓栖大着肚子也要跟她道歉時,她似乎隐隐窺見了一點這個女孩的心思。
是她太鈍了,她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從前剛入沈府的時候是這樣,重生回來時,也是這樣。
煉玲珑還在說,“上次她跟我說,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再後悔也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