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紛飛，崔望熙撐着傘，與宋撄甯并肩而行。

“你當時得知崔岐背叛，可有覺得意外？”

“的确意外，我沒想過他會背叛我。”崔望熙溫聲道，“即使他的身份是假的，可這麼多年的相處，卻不是假的。”

“但......真正的崔岐，他從未背叛過你。”

“是，可惜他身死多年，即使報了仇，也無太大意義了。”

宋撄甯不知該怎麼寬慰他，二人默默走在雪中，沒有喚辇車，聽得雪花落在傘面上的沙沙聲。

“聖人那天，陪玉山去折梅了。”

“你可知，窺伺帝蹤是什麼罪名？”

“也陪我去吧。”

“......朕困了。”

崔望熙不說話了，舉着傘柄的手頓了頓，站在雪中，不肯再往前走。

宋撄甯擡頭看他，他似乎瘦了些，眉眼間帶着些許的病弱感，在銀白覆蓋的宮城中，如同霜雪塑成的仙人。

想到正逢新歲，家家團聚之時，他卻是在冷冰冰的牢獄中度過的，一時心生憐惜。

她歎了口氣，道：“走吧。”

崔望熙清清淡淡凝着她。

她拉住他的手，拽着向前，“朕是說，去梅園，快走，再不走朕就回紫宸殿睡覺了。”

穿越千步廊，路過蓬萊殿，二人站在梅園的大門前，寒香拂面。

宮人遠遠守在院外，不敢上前打擾。

這幾日雪大，花瓣隐在皚皚積雪中，宋撄甯搖了搖花枝，挑了幾個順眼些的，折了拿在手中。

“崔望熙，拿去吧......朕親自選的，玉山可沒這待遇。”

她湊近了打量着鵝黃色的花蕊，用指尖戳了戳。

“嗯？怎麼又不說話了？”宋撄甯甫一回頭，下巴忽然被輕輕擡起，微涼的吻落了下來。

她嗅到他身上若有若無的瑞麟香，忍不住勾着他腰間飾了白玉的蹀躞，羽睫顫動不停。

蓦地，崔望熙撤開了幾寸，指腹壓過她濕紅的唇瓣，呼吸粗重了些，從近在咫尺的花枝上摘了朵梅花，小心地抿在唇齒間，複又吻了上去。

清雅的香氣蔓延開來，随之便是絲絲縷縷的苦澀，最後竟有幾分甜馥。

情念湧動，愛意氤氲。

“撄甯，你喚一喚我。”他啞着嗓子，帶着蠱惑，仿若輕盈的羽毛一下一下，掃過心頭。

“......子昭。”她阖着眼，遮住了眸中迷離的水霧，指尖的蹀躞被捏得極緊。

“撄甯......”

梅雪掩映着二人的身影，風乍起，崔望熙替她攏了攏狐裘領子，接過梅枝。

枝上花朵已經被壓壞了不少，光秃秃的，雪中落了點點碎紅，但他卻心滿意足。

“多謝聖人賞賜。”他垂眸，眼底是有恃無恐的笑。

宋撄甯瞪他一下，猝不及防察覺到他嘴角的痕迹，不知是沾了她的胭脂，還是剛剛的花朵，連忙道：“崔望熙，你快擦擦......”

“無妨的，多謝聖人關心。”崔望熙一手撐傘，一手捧花，紋絲不動，好像在等待着什麼。

她隻好無奈地找出帕子，胡亂替他擦拭一通，又把帕子塞到他袖中去。

“朕不要了，崔相自己帶走吧。”

“我送聖人回紫宸殿。”崔望熙和她走到辇車旁，将傘遞給宮人，扶着她踏上去。

宋撄甯好笑地看着他，“怎麼不上來？又不是第一次和朕共乘一車了，當初傅相在的時候，倒是動作利索。”

“是。”他裝模作樣地拱手一禮：“那，微臣多謝聖人恩典。”

辇車穩穩地行駛着，車内有些暗，宋撄甯摸索着牽起他的手，覺得有些冰，于是捂在自己毛茸茸的袖口上。

“子昭，前幾日你在牢中，沒能好好過個新歲，明晚朕命他們準備了焰火表演，也算與民同樂一番，你記得——”

話未說完，忽然被人攬入懷中，昏暗之中，崔望熙眸光幽邃，直勾勾地凝着她。

“撄甯。”

他低下頭，埋在她發間，發钗冰涼鋒利，抵着他的臉頰。

“撄甯似乎很喜歡這支鳳钗？”

“嗯？怎麼問了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