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撄甯無奈地叩了叩桌沿,道:“關于地方各道的名稱問題。”
“陛下是要改名嗎?”
“改作什麼?”
看着堂中衆臣松了一口氣的模樣,宋撄甯點頭稱是,心中覺得幾分好笑。
“劍南道與江南道名稱是必定要改的,那麼為了方面統一些,那連帶着大邺各地一起改好了。”
無形中淡化百姓心裡有關節度使的一切,為今後全面撤去節度使做些鋪墊。
“将‘道’改名行省,從此以後,我朝再無舊稱,地方一律改用行省作名。”
“京畿道亦跟随更名為京畿行省。”
“所謂‘行省’,”宋撄甯語速放緩,給衆人解釋道,“是為,行中書省。”
堂中一片靜默。
“崔相,這個名字如何?”宋撄甯身子前傾,靠在案前微微揚起下颌,朝他燦然一笑。
崔望熙今日說的每句話,都似是在為她鋪好台階,等着宋撄甯踏踏實實踩上去,此刻見到這位素日惹她厭煩的冷面權臣,竟覺得極其親切。
崔望熙若是天天都這樣讨喜便好了。
少女的嘴角笑意盎然,似有無盡的光華迎面撲來,崔望熙負在腰後的手動了動,收力,握緊。
這朵紫薇花生得極美,他一直都知道的。
不是那高不可攀的山上冰雪池中古蓮,而是軟紅十丈裡,最耀眼的明珠,最生動的花樹。
輕盈又美麗。
今天宋撄甯的心情很好嗎?
是因為自己順着她的心意,說了話,讓她的新政一路順遂,少了許多阻礙?
不過,她的這項“行省制”,推得的确相當巧妙實用,惠及百姓,便利京畿,集權朝廷,和她做皇太女時種種不切實際的空中樓閣政令,要實在得多。
當年因着提那些無用的政令,宋撄甯沒少遭他彈劾,一見他便要沉下臉來,氣鼓鼓地走開。
“行省二字,最為合适。”他俯首。
宋撄甯點點頭:“傅相呢?”
傅善平拱手朗聲道:“臣并無異議,陛下聖明!”
“那就這樣決定了。邱齊安,”她轉向一側的工部衆人,“你帶人也入劍南行省,朕之後還有事交待給你。”
“臣遵旨。”邱齊安領了旨,心中暗暗疑惑。
帝王要在劍南動工嗎?還是如此前京畿臨風橋一般,也有什麼隐患在,需要工部排查?
議政結束後,宋撄甯剛歇了片刻,斜倚着軟榻正與符染閑聊,紫宸殿外便傳來“崔中書求見”的通傳聲。
符染皺了皺眉:“明知聖人身體欠安,還要如此叨擾......”
“沒事。”宋撄甯朝殿外吩咐:“請崔相進來。”
“放簾子下來擋擋,朕懶得起來了,那龍椅硬邦邦的,坐久了腰酸背疼。”
宮女們去将細碎的珠簾解開,玎玲玲的聲響裡,崔望熙緩緩入内,擡手向她行禮。
“臣參見陛下。”
“......免禮,起來吧。”女子有些慵懶的聲音自簾後傳來。
崔望熙淺淺一瞥。
她似乎躺在窗邊矮榻上,長發如瀑,寬大柔軟的袖擺垂落地毯,半邊身子沐浴暖陽裡,鬓邊的钗環折射出奪目的光輝。
符染正面帶不滿地瞪着他,似乎怨他擾了帝王安歇。
“臣有事要禀,可否......請符大人回避一二?”
“何事呀?”宋撄甯把玩着腕間的玉钏,端詳着那光彩耀人的寶石,“阿染是朕的近臣,沒什麼聽不得的。”
“哦,那臣就直言了,您的萬壽禮物——”
宋撄甯秀眉一蹙,連忙道:“等等!阿染、阿染,先出去吧......”
殿内隻餘二人,崔望熙才上前,貼着冰涼的珠簾,目光如炬。
“崔相要說什麼?”
珠簾倏然被撥開的清脆聲敲擊着心頭,宋撄甯按着矮榻坐起,怔怔看着闊步走來的男人。
瑞麟香幽幽的氣息将她籠罩其間。
“臣的禮物,您喜歡嗎?”崔望熙湊近了些,緩緩彎下腰,手掌撐住她的榻沿:“撄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