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然聽見了,我是想知道我們聽到的一不一樣。”
江銜月也很想知道,“那你先說你聽到的。”
鐘五忍不住笑,“我聽到織女剛剛說了一句‘那你先說你聽到的’,你聽到的是不是也是這個?”
“啊?”什麼你聽到的我聽到的,江銜月都給弄迷糊了。
“瞧,我的織女剛剛又沖我‘啊’了一下。”鐘五将最後一根線綁上,附在江銜月耳朵邊說屬于他們的悄悄話。
江銜月這才反應過來,這家夥又在調戲她,“好你個牛郎,找你的牛去吧。”
鐘五樂不可支,埋在江銜月頸窩裡抖着肩膀笑開了,“月兒,你可真是個寶貝。”
“喂,你别亂動,我的手,剛弄好的,一會兒弄亂了。”江銜月氣急敗壞。
“是你不要亂動,小心把手指頭染紅了……”鐘五老神在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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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江銜月的指甲還是染失敗了。
因為鐘五的胡鬧,那茼麻葉子并沒有堅定附着在江銜月的手指上,結果就是一點顔色也沒染上。
好在指甲沒染上顔色,肉皮也沒有染上。
江銜月本來就不想再染,這樣的結果她倒不覺得失望。
但是看鐘五打了青草喂那憨憨的牛,想起鐘五昨晚的故事,她倒是想起一茬事兒來。
“我跟你說,要是以後咱們有了女兒,你可不要跟她講牛郎侄女的故事啊。”
“我又不傻,我當然不會講。”鐘五用驚奇的目光看過來。
江銜月覺得他好像在問“你是不是傻”,她覺得自己被鄙視了。
鐘五哭笑不得,低聲道:“幸好你是你,如果你真的是天邊的月亮,我可能就會一直仰着頭望着,不會想着把你摘下來。”
他的神情漸漸渺遠起來,好像想到了很久遠的事,其實也不過是這兩年的種種,也不過是他才經曆過的二十多年光陰。
“如果沒有經曆過現在種種,那樣的日子對我來說或許不會太過難熬,我可能依舊像過去不曾見過你時那樣,穿梭于山林市井之間,過着我熱鬧又冷清的生活。
“那樣的話,一百年也很快就能過去,我終将回歸于月色之中,我想那時候我應該不會太過遺憾,我隻會有期待。
“可是你嫁給我了,讓我的生活有了與山野與市井完全不一樣的景色,我就覺得那樣的日子很悲苦很孤單。”
鐘五看向江銜月,好像透過眼前的人看到了自己的下一個二十年,下下個二十年,還有更久遠的以後。
“月兒,幸好你沒有去做天上的月亮,來做我身邊的月兒。幸好你沒有做别人的月亮,隻做了我一個人的月兒。幸好你願意做和我一起看月亮的人。”
以後的每一個二十年,他都不再是孤身行走在紅塵之中的人了,他心中有了挂念。
或許他們以後還會擁有更多讓他們挂念的,可父母也好,兒女也好,兄弟親友都不及眼前這一人。
他們要相扶相守,共度餘生。
這樣看,沒有她那孤寂的一百年,都不顯得漫長了呢。畢竟,比起從未擁有來說,從不知世間還有這樣一個人,能讓自己的人生還有另一種可能,才是最可悲的吧。
江銜月沒想到自己那一點點煩惱,換來他這樣的剖白,心中很不是滋味,“我可沒把你當牛郎,我都是把你當成……”
最後幾個字,她在喉間滾了滾,咕哝着沒有說出來。
“當成什麼?”鐘五沒有聽清。
江銜月瞪他,小小聲道:“天降啊!”
她就不信他能知道天降是個什麼意思。娘親最開始告訴她的時候,她都不知道是什麼意思的。
而且,她才沒有把自己當月亮呢,她也沒有把自己當仙女,她一直都是個活生生的人好不。
反倒是鐘五,如果最後沒有嫁給他的話,恐怕他會成為一輩子潛藏在自己心中的白月光吧。
想着,江銜月倒覺得鐘五也沒有那麼聰明了,反而是個大笨蛋。
“天降是什麼意思?”鐘五果然是個笨蛋。
“就是白月光的意思。”解釋天降,就必然要引入竹馬的概念,江銜月可不會給自己找麻煩,所以她盡情忽悠。
“白月光?”鐘五陷入感情之中,的确是不大靈光的,他想了很久,惹得急着吃嫩草的憨牛都哞哞叫幾聲,他才回過神來,“你說的白月光又是什麼意思?”是和他心中的月亮一樣的意思嗎?
“就是紅玫瑰的意思。”江銜月又給出了新的定義,盡管完全不準确,甚至八竿子打不着。可沒關系了,她嫁給他,隻要他們忠于彼此,這些表示深切感情的詞彙就不會冠在第二個人頭上。
鐘五不再瞎捉摸,這麼長時間,他也算明白了。
他是個内斂的人,唯獨對上江銜月感情外放。而江銜月是個溫柔且活潑的人,唯獨對于感情,對于他,她總是很收斂,很少直白表露。偶然的幾次情緒外露,也都是色厲内荏。
就像剛剛她瞪他的時候,她的表情已經說明一切。
想到這兒,鐘五不再糾結。他們的日子長着,慢慢的,都會有答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