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一早,大家收拾妥當,一起往甘露寺去。徐氏幾個都想瞧熱鬧,也跟着一起。
這一次比之前還好賣,他們剛把東西擺出來,就被人搶購一空,連還價的都少。
這次時間充足,江銜月跟着去山上折了不少花枝,亂七八糟的,有些她也叫不上名字,但或編或串或纏,弄出來擺在那兒還挺好看。
她幹脆把果攤留給鐘五和鐘六兩個人照管,自己支了個賣花的小攤子,雖賣得慢一點,也全都賣光了,掙得的銅闆裝滿了一個半尺長的小匣子。
家裡的櫻桃隻熟了一部分,所以陸氏隻帶了二十多斤出來,也賣了一兩半銀子。
山上剩下那幾叢櫻桃,絕大部分都熟了,鐘五也摘了有四十多斤,賣得快三兩銀子。
徐氏看得眼熱。
怪不得江氏穿金戴銀的,手頭那麼松。老五這麼能掙錢,山上摘個野果子,轉手就是五十文一百文地賣出去。這丈夫有本事,能抓錢,擱誰誰不大方?
倒是白讓她賺個好名聲!
周氏也眼熱,心裡還有些怨怼。
婆婆掙的錢好說,櫻桃是自家種的,就是賣了也是入公中的賬,好賴總有他們一份。
老五做的這不就是無本的買賣,賣多少得多少,淨賺,且都成了他們兩口子的私房。
以往有這種好事,老五還會帶上幾個兄弟,賣了錢也是大家分,這一成親,反倒學會藏私了。就這公公婆婆還覺得江氏賢惠呢,也不知道她賢惠在哪?
她打定主意,回去就跟鐘二說說,讓他以後勤跟着鐘五去山裡轉轉。
鄭秋娘也有幾分訝異。
這幾天淨見五房在那折騰,她本也沒有在意,但現在看來,這個江氏還是有點子見識的。
别人賣花都是裝一籃子花走街串巷,幾朵一枝地賣,江氏卻知道有錢人的心思,也敢做有錢人的生意。
說起來她也在大戶人家待過這些年的,見識過的東西不說比得上富家小姐,難道還能輸給一個江氏不成。她手裡還有本錢,要是做個什麼生意,不比她這小打小鬧來得紅火?
隻是想到每天就知道出去做工的鐘四,鄭秋娘心裡又是一陣煩悶。
今天人挺齊,陸氏想着好歹出來一趟,得給幾個孩子買點吃的,還沒開口,就被鐘六打斷,“娘,我帶你和爹吃馄饨!”
鐘六最是厭煩他二嫂,給娘家人帶東西舍得得很,今天帶着鐵蛋和鐵牛,卻什麼都不給他們買,甚至鐵蛋和鐵牛看一眼都得被她罵。
他大嫂倒是心疼石蛋,但是心裡眼裡卻也隻有石蛋,石蛋問他要什麼,她就哄着他說什麼回去再給他買,其實就是想着幾個侄子都在,既不好讓自己兒子吃獨食,又不舍得給侄子們買呗。
那他還不想讓他娘掏錢呢。
老兒子嘴撅得老高,挂個油壺都不在話下,鐘老金看着哭笑不得,敲他一記毛栗子,不過也不斥責——老六這也算長進了,知道心疼老子娘了,就是心思沒用在正地方,還得再教教。
他将鐘六撇在一邊,拉着圍在身邊的幾個小孫子,問:“想吃點啥,是爺爺帶着你們去買,還是鐵蛋帶着弟弟們去?”
陸氏數了二十個銅闆給鐘寶兒,“今年這果子多虧了寶兒照看,才沒怎麼被雀兒啄,要不咱今兒個也掙不了這些錢呢。寶兒接着,這是你該得的。”
鐘寶兒知曉陸氏是想借着這個由頭貼補她,隻是自忖這些事是自己該做的,不肯接。
周氏咂咂嘴,想跟陸氏扯點什麼,但想起自家那倆隻顧着瘋跑的小子,終究也沒說出來,轉而對着鐘寶兒道:“寶兒得了利,可别忘了被你使喚得跑前跑後的弟弟啊。”
徐氏挑挑眉,對周氏這副小家子樣嗤之以鼻。
周氏哼笑出聲,陸氏瞪了她一眼。
鐘老金溫聲對鐘寶兒道:“這回你和鐵蛋有功,鐵蛋自然也有的,爺爺給他。”
說着數了二十個銅闆給鐵蛋,“你和你姐姐都懂事,以後也要如此,多帶着兩個弟弟學些好處。”
陸氏又将串起來的銅闆遞過去,悄聲道:“爺奶給你的,你好好收着就是,你也大了,以後身上也該帶兩個錢,平時買個針頭線腦的也方便。這會兒在集上,看看有什麼想要的,自去買就是,隻是要喊大人跟着,可别跑遠了。”
鐘寶兒這才不再推拒,将銅闆收進荷包緊緊攥起來。
周氏也沒了話。
鐘老金卻也沒了剛剛含饴弄孫的心情,讓陸氏給幾個媳婦兒各分二十文錢,“你們去吃點東西,再四處逛逛吧。我和你們娘在那邊樹下歇歇腳,等未時末咱們在那兒聚頭,一起回家,都看着點日頭,别遲了!”
大家各自散去,鐘六拉着鐘五的胳膊,“哥,咱們還去套圈吧。”
鐘五拉住他,“吃完飯再去。”
說着,就去不遠處的馄饨攤子上,接江銜月買好的馄饨。
江銜月剛要了六碗馄饨,給老闆指指位置,“我們就在那樹底下吃,一會兒把碗給您送回來。”
鐘六一看,哪還有心思去套圈,跟上來幫着端馄饨過去。
鐘老金有些詫異,他是苦過來的,過去幾十年,不能說沒有,隻能說很少在外頭吃飯,即便是早出晚歸,帶個幹糧就不錯了,就是沒幹糧,忍忍也就過去了。
孩子們還小的時候,他帶着他們出去,看他們實在饞得很了才會給他們買點吃的,他自己卻是從來沒吃過的,這些年就這麼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