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五看着比他還不安的江銜月,笑了笑,“先别想那麼多,我再好好想想。”
“你還想什麼?你真想去啊?你雖然在山裡跑慣了,但路上和山裡又不是一回事。更何況,各地水土不同,行商要是容易,大家就都跑去行商了。我哥他去蜀中是有要緊事,不得不跑這一趟,要不然,我也不讓他去的。”
江銜月這樣緊着他,鐘五心裡甜絲絲的,他覺得自己變壞了。
“你在家裡還能穿金戴銀,總不能跟了我,卻要吃苦受累吧。”
這也是唯一能讓他心動的地方,走這一趟,說不定就能給她掙個安枕無憂出來。
“誰喜歡穿金戴銀了,現在不是挺好的嗎?你在山裡跑,雖說山裡也危險,到底離家近,我也放心。你要是出了遠門,那我……”
江銜月又急又委屈,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她知道娘親所在的世界,講究男兒志在四方,女兒也當自強,可是環境都不一樣,若是交通便利,醫療發達,走一趟就走一趟,她也想去看看這大好河山,多見識見識各地的風土人情呢。
可這時候還多得是荒山野水,走遠一點,連個音信都收不到,她如何放得下心。
況且當初她哥一走就是六年,音訊全無,她是真的怕了。
她滿目憂愁,鐘五不忍心再逗她,“好了好了,我不去,咱倆才在一塊兒幾日,我可舍不得你!”
他們才成親,若是這時候他就出門,她在家裡連個熟悉的人都沒有,日子豈不難過。更何況,去年他就答應過她,會一直守着她,再也不會留她一個人。
“真的?”
“真的!”
“那你明天就去跟我哥說,不,還是現在就去!”
“真要我現在就去?”鐘五又擺出笑臉勾引她。
“……随便你,你愛去不去!”江銜月扭頭就走。
鐘五拉住她,“你說的是去哪?是去跟舅哥說,還是去嶺南?”
江銜月不答。
鐘五環着腰将人攬到近前,“讓我去床上睡吧,我肯定乖乖的。”
“等你跟我哥說好了再說吧!”江銜月掙開他的手,起身進了裡間。
鐘五也就是逗逗她,他們這邊忌諱這個,肯定不能明知故犯。
隻是舅哥說的事,他的确要好好想想。如果不去經商,那要幹什麼才能多攢點銀子,又能守在她身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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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了整整一夜,第二天一早天才放晴,鐘五在江銜月的眼神示意下,跟江旭說清楚。
江旭又是失望又是欣慰,他既高興他們感情好,妹夫也肯聽妹妹的,又擔心他們以後的日子。
“你們手裡要是有閑錢,就拿出來,我給你算一股。”
鐘五哭笑不得,但也知道他一片真心,于是态度更加恭敬,語氣也更加親和。
“哥就放過我吧,你讓我跟着一同去,我雖去不得,也知道你的心意。要是我真的這樣做了,不說我心裡過不去,隻怕月兒也要生我的氣呢。”
他也不再剖白絕對不會讓江銜月受苦的決心,就和江旭一起,跟着前來叫他的江濤一起去山上了。
畢竟有些事情是用做的,不是用說的。
說起來,真正定下兩人緣分的,正是當初和江濤一同去山上的約定。隻是那次變故頗多,他們都心不在焉,而等到能心平氣和再次上山的此刻,他和她成婚已将近一月。
鐘五卻覺得像是一輩子那麼漫長,她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刻的音容笑貌,都深深刻在他心底。
他心裡想着江銜月,眼睛卻不放過山林裡任何可能有寶貝的角落。
來山上撿菌子的人很多,隻是都在外圍,鐘五對山裡熟悉,三人便一路往深處走。
黎山是條很龐大的山脈,大小蒼山隻是附在其上的兩個點,幾人越過深林,在山裡的斷木上發現了更珍貴的香蕈。
一個個香蕈肥厚細嫩,像窩成一團的嬰兒拳頭。雖然個頭小,卻圓潤飽滿,像江銜月一樣可愛。鐘五手上不停,心裡還不斷念叨着。
大概是陰濕的環境、肥沃的土壤滋生了這樣的山珍,三人将四周可以采摘的香蕈搜刮幹淨,才找了片葉子蓋在上面,往别處走去。
裡面人少,可以采摘的菌子就多,但是本地人食用的往往就是枞樹菌、青頭菌,雞枞菌、牛肝菌和紅菇幾種。無論哪一種,都是難得的美味。
三人一路走,一路撿,沒多會兒,就把籮筐背簍都裝滿了,實在拿不下了,三人往山下走去。
時已近午,江旭匆匆将背簍取下,要江銜月用他們撿的菌子炒菜。
他已經很多年不曾去山上尋過山貨了,也好多年沒有吃過自己親手撿的菌子了,今天這一趟讓他又找回了些許年少時的感覺。
當然他更滿意的是鐘五在山林裡的表現。
冷靜、細緻、謹慎之外,還有一種與平時截然不同的氣質,好似山林才是他的主場,他置身其中好像就能與山林共鳴,那是對自己有十足自信才能展現出來的氣質。
他想,他是真的喜歡跑山吧,以他認真踏實的态度,不愁不能在山林紮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