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五也将自己的東西全部找出來,統統交給江銜月,順便給她講家裡的規矩。
“家裡的田地不多,若是風調雨順,每年打的糧食足夠吃,還能稍微餘一點,過個好年。除了農忙時節,其他時候大家都是各自找活幹,我們兄弟六個,自十五歲之後,每月交二百文錢給爹娘,這是固定的給公中的開支,其他的就看各自的心意。再有諸如成親、年禮節禮之類的,公中也都有定數,其他的任憑自己添置……”
江銜月疑惑,“那要是當月沒掙到錢怎麼辦?”
雖說這邊離縣城近,水陸交通便利,來往客商也多,成年男子隻要肯幹,總能找到活計,每個月掙個幾百錢還是不成問題的。
但是,十五歲是不是太小了點?
那時候的鐘五有多高,長什麼樣子,是不是每天都在發愁幹什麼活計才能攢夠這麼多錢?
江銜月想着,不由笑起來。
鐘五刮刮她的鼻子,“沒掙到就先欠着,爹娘心裡有數呢。不過我們兄弟幾個可沒有誰真的欠過這個賬。”
那語氣,頗為得意。
他們兄弟都還算懂事,爹娘定下這規矩的本意就是讓他們知上進,幸而他們沒辜負這份苦心,肯幹肯拼,就是哪個一時間沒個好活計,兄弟之間也能互相幫襯。
江銜月點點頭,贊許地笑了笑。
這個規矩挺好,不管大家小家,從來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
像鐘家立的這個規矩,每個兒子都一樣,自己掙得多就得的多,掙得少就得的少,兄弟妯娌之間也就不好争長較短的,家裡能少很多矛盾。
她打開鐘五的荷包,正是之前她給他做的那個,裡面大概有十幾兩碎銀子,她有些驚歎。
定親的時候,三奶奶和大伯母說過,鐘家兒子多,要想一碗水端平,肯定不能單給她置辦這麼豐厚的彩禮,鐘五估計添了不少銀子進去,至少得有七八十兩,成親的時候估計也得添進去些。
鐘五比她大五歲,剛過完年,算是二十一歲,就算他十五歲開始攢錢,到今年也不過五年,算下來一年能攢将近二十兩,也不少了。
畢竟鐘六如今也才十六歲,看着還是個孩子樣,鐘五那時候跟他也差不了多少吧。
所以這八九十兩銀子估計都是這兩三年裡攢的,還不帶每月要交給爹娘那一部分,這算是很能攢錢了。
她贊歎地看了鐘五一眼,将荷包收起來,要往錢匣裡放。她的零錢也都在裡面放着。
鐘五看灰撲撲躺在那兒不被待見的包裹,哭笑不得,握住她的手,“這兒還有呢。”
江銜月不解,鐘五幹脆自己拆開包裹給她看。
一堆圓潤可愛的小銀錠映入眼簾,江銜月瞬間把眼瞪得溜圓,“怎麼這麼多?”
鐘五環着她坐在旁邊的春凳上,手撥了撥她圓潤耳珠上垂着的葫蘆墜兒,“這可是我攢的老婆本兒,專門存着給我媳婦兒的。”
說着細細跟她交代銀子的來路和去向,“一部分是拆賣老虎的銀子,一部分是以前攢的……荷包裡的銀子是定親後攢的,摘芙蓉花那天,在山谷裡碰上一隻鹿,趕了個巧,賣了九兩銀子……”
又剖白心迹,“我既娶了你,肯定不能讓你跟着我吃苦。定親的時候,本來想給你添些别的首飾,但是那之前借了二十兩銀子給四哥應急,這才沒有買。”
“這就很好了,”江銜月回頭,指了指手腕上套着的金镯子和耳朵上的金墜子,還有頭上那對金簪,她都戴着,“我很喜歡。”
說着,指使鐘五将自己裝銀錠的匣子從衣箱取出來。
家裡給她準備的嫁妝她都過了一遍,除了她哥給她的三百兩金錠和六千兩銀票,她爹還給她帶了六十六兩六的壓箱底錢,以及六張一百兩的銀票,說是她娘老早就給她存下的嫁妝錢。
她以前做繡活之類的也攢了二百多兩,還有鐘家送去的聘金,她爹也都給她添到了嫁妝裡。
數額太大的現在過日子也用不上,她都收起來了,現在匣子裡是一張一百兩的銀票,十八個十兩的銀錠,此外,還有幾兩碎銀子和幾串銅錢在錢匣裡擱着。
她數了數鐘五包裹裡的銀子,十兩一個的銀錠一共二十個,還有十二個五兩的。
江銜月将這三十二個銀錠子按大小放進匣子裡,“這些咱們就存起來。”
又把荷包放進妝匣裡,“這些咱們平時花用。”
鐘五摟着她的腰,“銀子給你,荷包還給我吧。”
江銜月看着他笑,将荷包放在桌上,把衣箱上的小藤箱打開給他看。
裡面都是給他做的針線,大到衣裳鞋襪,小到發帶綁腿,荷包也有兩個。鐘五看着,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舒暢。
他見過他娘做針線,無論是給他爹做還是給他們哥幾個兒做,面目總是慈藹的,眼睛雖是盯着手裡的針線,但目光中卻飽含情意。那她做針線的時候是不是也如此呢,因心中有所惦念,所以眼裡盛滿光芒?
他原以為還需要再多點時間才能讓她跟他更親近,更貼心,卻原來,她一直也是念着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