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嬸子已被人請去入席,在屋裡的是鐘家請的全福人林氏。
林氏引導着兩人,各剪下一绺頭發,绾在一起結了個同心結,用紅線綁了,帕子包了,放在枕頭下。又請兩人喝合卺酒,吃子孫餃,自然少不了生不生這個問題。
江銜月不答,鐘五含笑看着江銜月,道:“生。”
屋裡又是一片笑聲,不用林氏開口,已有人替她問道:“五郎,你們生男生女?生幾個?”
“五男二女。”
“那剛剛吃的可不夠數啊。”林氏說着,又端了碗上前,好歹讓兩人又吃了幾個,又問江銜月,“新娘子應不應?”
江銜月低低“嗯”了一聲,又是滿堂歡笑。
走完了流程,衆人又略坐一會兒,說些俏皮話。林氏看時候差不多了,就領着人出去,留鐘五和江銜月兩人待着。
“你餓了吧?我給你找點吃的,你想吃什麼?”鐘五拉住江銜月的手,側過身面向她,“今天什麼都有。”
“也不是很餓。”江銜月手顫了顫,偷偷瞧他一眼。
正好被鐘五逮到,他笑得越發燦爛,江銜月收回目光,臉上愈加滾燙。
唐氏昨天就交代她不要吃東西,這會餓過頭,反倒感覺不出餓了,隻是肚子很不配合地咕噜起來。
江銜月側過頭去,有些懊惱。
鐘五低低笑了一聲,攬住她的肩膀,湊到她耳旁,輕聲道:“是我餓了。但是你也辛苦一天了,還是要吃些東西,一會兒吃了東西就先歇着,好不好?”
外面已有人戲谑催促,“五郎,還沒到時候呢,你可别着急啊,快出來敬酒!”
江銜月趕忙推他,“我知道了,你快去吧。”抿抿嘴又添了一句,“别喝醉了。”
“好,我知道的。”鐘五低聲笑,又看她一眼,才出門去。
他先去找林氏,請她代為照顧江銜月,又送了吃食進屋,才去同賓客敬酒。
劉班頭也在,他剛剛來,一眼就認出了先前見過的江生和江濤,拉着他們說話的時候,看見鐘五出來,向他道喜。
“鐘老弟,恭喜恭喜啊,那日你說江兄弟是你親戚,我還想是什麼親戚,今兒個才知道,原來竟是你的小舅子,大江舉人和小江舉人是你舅哥……”
當初劉氏的事就是他經手的,和江生、江旭也都認識,兩人中舉的時候他也跟着去報喜。後來幾次來往,同幾人也有幾分交情,隻是他不知道兩家定親,隻以為是年輕人關系好。
前幾日兩家送帖子的時候他沒在家,看見帖子也沒多想。二月初二是個好日子,縣裡也有好幾戶人家成親,或許是恰巧碰一起了。
到底與鐘五關系近些,江家那邊就讓妻子去了,他親自到這邊來,到這兒才發現原來他們就是親家。
“也是前不久才定下的。是我的疏忽,沒來得及跟諸位親朋說清楚,我自罰三杯向劉大哥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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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裡,江銜月吃過飯菜,林氏又送來熱水,幫她沐浴洗漱、換衣裳,又坐着跟她聊了會兒閑話,才出門。
江銜月盤腿坐在床上,心裡有些不安。
此地有鬧親的習俗,三奶奶和大伯母提前跟她說過,還給她準備了好些紅封,讓她放在被子底下,妝台,床頂,喜神等位置,就是說萬一到了不得不鬧的時候,就趕緊給幾個紅封或者指個位置讓他們自去找,他們得了紅封,也不好過分。
江銜月的紅封倒是都沒用上,剛剛林氏進來就帶了陸氏給的一沓紅封,都幫她一一放置好了,又一條條跟她交代要注意哪些事項,可是她卻更不安了。
很快,屋外傳來雜亂的腳步聲,有人嚷嚷着要看新嫂子新媳婦兒。
鐘家幾兄弟拉着要鬧洞房的人,一個說“還不到你看的時候,快跟我們喝酒去!”一個說“兄弟你也快成親了吧,悠着點!”還有一個聲音十分不忿,“這可是我哥我嫂子,我都沒說要鬧洞房,你竟然要鬧,看我饒不饒你!”
鐘五更是在門口擋住跑在最前頭的蔣應雄和蔣應傑兄弟。
他對蔣應雄道:“兄弟,你成親的時候還是我給你擋的酒呢,你要是這樣,等我媳婦兒見嫂子的時候我可有話說了。”
蔣應雄就有點猶豫,本想趁新婚三日無大小的當兒整整鐘五,可這家夥太鬼精了,以前也沒看出來他還是個會告狀的人呢。
果然他媳婦兒說得對,這男人娶了媳婦兒,就跟手巾沾了水一樣,怎麼甩都甩不幹了。不,不對,應該是跟抹布抹了油似的,再怎麼洗,都滑不留手了。
蔣應傑就更好對付了,他猶豫的空隙,鐘五已經把“笑裡藏刀”的眼神遞過去。
“應傑,你現在可連媳婦兒都沒有,确定要跟着那些娶了媳婦兒的老油子鬧?”
蔣應傑有些松動,鐘五趁熱打鐵,“今兒個你幫我攔人,改明兒你成親的時候,我也去幫你擋酒。你想想,這是穩賺不賠的買賣,你要是不應,到時候就你哥跟你一勢,他擋得住這麼些人嗎?”
蔣應傑回頭一看,果然要鬧洞房的人占多數。鐘五兄弟五六個,也将将攔得了這麼些人,到他成親的時候,就他們兄弟倆,勢單力薄的,豈不是他臉都得被他們塗成鍋底?
想到這,他立馬轉換陣營,将鐘五往屋裡推,“五哥,你放心去,這兒就交給我們。”拉着蔣應雄加入了擋酒勸降的陣營。
衆人喧嚷一會,看鐘五實在不允,才漸漸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