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三嬸不曾說過娘家在哪,但是根據她的習性和說話時偶爾帶出來的口音,我和三弟都推測,他外家應該在蜀中,或許當初三弟離家,就是去蜀中了。”
“那信上還說了什麼?他這些年可好?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回來?”這才是三奶奶最關心的。
“他說他那邊一切都好,還說請我們照看好月兒,不要讓三叔随便給月兒定下親事。
“至于歸期,他沒提,隻說若是月兒及笄之後他還沒回來,就将她的婚事托付給我們。我想,若是能回來,他定是要在月兒生辰之前回來的,若是不能回來,我就往蜀中跑一趟……”江生黯然道。
他心中也很牽挂,尤其江旭不像他,他一向有什麼說什麼,能借助大家的力量解決的事情,他從來不會一個人硬抗。
江旭恰好相反,遇到事情從來都報喜不報憂。所以他也擔心江旭在外邊是否真的安好。
但此時,說這些也隻會讓長輩們更加憂心罷了,江生暫時放下憂慮,繼續說江旭寄來的信。
“随附的還有七百兩銀票,旭哥兒信裡說了,二百兩是孝敬您的,其餘的給五妹妹置辦嫁妝。”
三奶奶聞言面色沉重,這聽起來怎麼一副托孤的架勢啊?
江生寬慰道:“旭哥兒的事兒,您也先别憂心,我已經托人去蜀中打聽了,本來是想着有消息了再跟您說的,隻是今天聽了三叔的話,我怕他着急,胡亂給月兒定下親事……”
江生說着,将信和銀票掏了出來。
三奶奶不識字,看不懂信。但她明白,若是江旭給了銀子,絕對不會厚此薄彼,也不會漏過哪家的。
所以要麼是江生将自己該留的放在孝敬她的二百兩裡了,要麼就是放在給月兒置辦嫁妝的五百兩裡了。
她歎了口氣,拍拍江生的胳膊,“我知道了,你三叔之前是托了我和你娘給月兒相看,既然旭哥兒有了信兒,月兒的事就先放一放。我也跟你三叔交代一聲,讓他不要着急,等旭哥兒有确切消息了再說。銀票你也先收着,若是明年這個時候旭哥兒還沒回來,就都留給月兒置辦嫁妝。”
“三奶奶,這銀票……”
不等江生說完,三奶奶就打斷了他。
“怎麼,就隻許你心疼妹妹,不許我心疼孫女?
“你四叔和你大哥、四弟他們,書雖然沒讀出來,道理都是懂了的,我也念着你三嬸兒的情。還有你妹妹,逢年過節,衣裳鞋襪從沒少了我的,我拿她當親孫女兒。
“若不是沒和你三叔在一個鍋裡吃飯,我豈會容那劉氏稱王稱霸?”
她虎着臉道。
“再說,誰知道如今旭哥兒在外面是什麼光景,這麼些錢,他要攢下來又豈是容易的?既如此,他留給妹妹的體己,我們不說給她添多少,總不至于連這個都要克扣吧。”
“三奶奶,三嬸教了我們不少,但是這些年來讓咱們家擰起來不受外人欺負的還是您,您教給我們的道理,我也一直記在心上。”
“我大字兒不識一個,能教你們什麼道理。你三嬸兒不是說了麼,人從書裡乖,你們本來就懂事,又從書裡頭學了這麼些道理,外面人看你們慢慢長起來了,自然不敢輕看咱們。你好好學,能讀出個名堂來為官做宰自然好,就是不能,多知道些道理總不會吃虧。”
“唉,我聽您的。那鐘嬸子今兒個來是……”
“沒什麼事兒,就是來串串門,聊聊天,估計是看咱兩家緣分深,以後想當個親朋走動。”
其實張氏也覺得陸氏好似有那方面的意思,但是她沒明說,他們也不好亂猜,要是猜錯了反倒惹人笑話。
鐘家确實不錯,除了兄弟多,家底子可能會薄一點外,沒别的毛病。
要是沒有旭哥兒這封信,看留青那樣子,估計是巴不得鐘家五郎給他做女婿的,也就是這會兒燈下黑,他還沒從鐘家身上想起這茬事兒來。
江生松了一口氣。
三奶奶忍俊不禁,“人家沒提這個事兒!不過我看五郎這個孩子其實還不錯。品性脾氣,從一言一行上就能看出來,你嘴上不說,心裡難道真的看不上他?”
“三奶奶,您别取笑我了。我看不看得上他,有什麼要緊。其實之前我也看了幾個同窗,人品都不錯。隻是他們有的家大業大,我怕月兒嫁過去受委屈,有的又實在清貧,我又怕月兒受苦,所以一直沒提。”
“你呀,還是年輕。女孩兒相婆家可不比男人娶媳婦兒。男人娶媳婦兒隻要那小娘子好,别的都不打緊。可女孩兒相婆家,要看的東西就多了去了,既要看這個男人靠不靠得住,還要看婆婆是不是利害,妯娌是不是愛争長較短……”
江生聽着三奶奶的長篇大論,一時間頭昏腦脹。他确實不知道女子嫁人還有那麼多門道,他以為隻要夫婿人品好,知上進就行了。
這麼說,以後他再給月兒尋摸親事,要看的東西就多了。
江生表示受教,三奶奶才放過他,也打消了跟江留青談談江銜月婚事的主意,隻單獨交代了他兩句話。
“你既然将月兒的婚事托付給我和你大嫂,那這事兒就包在我們身上。隻是月兒年紀還小,不用着急。你也多注意着點劉氏,她到底在家裡待了這幾年,要是借着外頭人不知道情況跳出來攪和,隻怕對月兒不好。”
劉氏向來想起來一出是一出,她不交代一下實在不放心。
江留青紅着臉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