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江銜月包了幾斤藕粉,往董家去。
董家隻有董奶奶在,江銜月坐了一會兒,跟她交代。
“這是年根兒上做的,如今已經是二月末了,這東西天氣一熱就放不住……您交代董爺爺,最多再吃三個月,到了六七月間,再吃不完就容易着蟲子。”
“好,好!”董奶奶點頭,笑出一臉褶子,不停給江銜月塞蜜糖角。
“月兒,你不知道,這個老頭子他倔啊,家裡人都拿他沒辦法。”她搖頭歎息。
“不過這一回……”董奶奶說着,眼一瞪,神色嚴肅起來,“這一回他再怎麼倔,我也得把他給收拾了!”活像董爺爺就在她跟前似的。
“噗嗤!”江銜月眼睛彎成月牙,實在想象不出古闆的董爺爺被董奶奶拎着耳朵教訓的樣子。
她笑着附和道:“您的話,董爺爺肯定能聽。”
又想到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她幹脆跟董奶奶說起藕粉是怎麼做的。
“做這個用粉藕好,含粉量高,也容易做……您把老藕切塊,放在舂碓裡舂或者放在石磨上磨,再簡單一點,找個粗糙的石頭或竹擦床搓擦也行,弄得越細越好。然後找個紗布或者細密的篩子過濾,濾出來的汁水放在那澄粉就行,等到粉都沉下去了,把控出來的水潑了,再加水洗……這樣多洗幾次,髒東西就都洗出去了,再把沉下來的粉晾曬幹,等它結了塊,用刀削成薄片,這藕粉就做成了。”
她說完,又提了一句,“若是沒工夫做成藕粉,常吃脆嫩的生蓮藕或者常喝蓮藕湯對身體也好。”
他們這邊水土潤澤,河流湖泊多,水陂堰塘也多,蓮藕的價格不貴。
有這麼個法子,不管自家種也好,買也好,總能有董爺爺吃的藕粉,不至于斷了供應。
董奶奶歡喜得不知如何是好,隻拉着江銜月的手不住道謝,又道:“這也不是别人家,你在家裡也沒個伴兒,閑了就過來找春娟、春燕她們玩兒。”
說着,又抓了一把冬瓜糖給她。
江銜月拈了幾個吃了,就要回去,“還有幾件衣裳要洗,等閑了再過來叨擾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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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家人都很好,但是跟她年齡差不多的春燕、春香、春秀、春草都不是董大伯的閨女。
可能是董家四房内部的矛盾,也可能是董家長輩表現出的對她的喜愛,讓董家幾位小娘子不滿。
一起玩的時候,她總能從她們身上察覺出一絲若有若無的敵意和防備,隻有大一些的春娟和董大伯的小閨女春月,跟她合得來。
春娟月前已經定下親事,冬月裡就要出嫁。
春月年齡小,活潑純稚,一向喜歡跟她玩兒。
對于春香、春秀、春草,她也能理解。大概因為她們在山上尋到什麼野果,董奶奶總要她們分給她,所以才不熱絡。
但是董四叔家的春燕,她實在不太明白。
想不明白就不再想,長輩們交好是長輩們的事,就江銜月自己來說,她是不太好意思接受董家的好意的。
尤其是這時候大家能吃個果子零嘴兒都不容易,董家孩子又多,她多吃一口,她們就要少吃一口。
隻是天不遂人願,江銜月剛出了大門,春燕幾個就提着籃子出現在路口處。後頭還跟着沾了滿身泥草的董桃林幾個,一看就是剛從田裡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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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兒,你來了呀!怎麼不多坐會兒?”
董桃林拍了拍身上的泥,發現越拍越髒後,索性不管了,直接越過衆人走到江銜月跟前打招呼,又掀了籃子上遮擋的桐樹葉給她看裡頭的東西。
碧綠的葉子底下是飽滿圓潤的山莓,一顆顆紅豔豔的,挨挨擠擠滾在籃子裡,幾乎要漫出來。
“看,我們今兒個在東嶺犁地,找到好大一片山莓,摘了好多呢,這些給你吃。”
董桃林說着,就把籃子往江銜月手裡遞。
幾人都提了籃子,但隻有董桃林的籃子最大,裝的也最多。
他讓得真心實意,江銜月卻不能接。
她笑着道:“多謝董五哥了!不過我四哥昨天也摘了好些呢,都還在家裡放着,我就是拿回去也吃不完,白白糟蹋了。你們留着吃吧。”
這些野果子不好找,他們一行人也不知道找了多久才找了這麼些,董家人又多,估計自己都不夠分的,她哪好意思要。
“你四哥找的是你四哥的,這些我們嘗了,可甜了,我給你裝一些,你嘗嘗,要是好吃,下次咱們一起去摘。”
董桃林說着,在旁邊的芭蕉樹上打了一片大葉子,折了幾下讓春娟抻着,他扒拉着籃子往裡倒,直到籃子都空了一半,才遞了過去。
春燕翻了個大白眼,但是也沒說什麼。
春秀、春草握緊了手裡的小籃子,往身後藏。
“是呀,是呀,月月姐!”最小的春月上前來,挽着江銜月的胳膊,給她哥捧場,“我哥帶我們找了個好地方,都沒人去過,還有好多青的呢。等熟了我喊你,咱們一起去。”
江銜月哭笑不得,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這也太多了,我哪吃得完,我抓一把就是了。”
董杏林站在董桃林側後方,聽得此話,扯了扯自家親姐春娟的袖子。
春娟眼一瞪,把他吓退了,才道:“月兒收着,這麼多呢,我們也吃不完,你帶回去慢慢吃,打發時間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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