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順了,整套動作一氣呵成,都不帶歇氣的。
“嚓嚓”、“咔嚓”、“喀嚓”、“啪嚓”……
清脆悅耳的聲音不停在耳邊回響,江銜月越幹越有勁,順着坡往上爬,又往下爬,往東走,又往西折。
走了一會兒工夫,竟然聽見了水聲,她的筐子也滿了。
江銜月擡起頭來,四野無人,隻有斑駁陸離的陽光,嘩嘩啦啦的水聲,窸窸窣窣的樹葉摩擦聲和啾啾唧唧,悠揚空靈的蟲鳴鳥叫……
“四嬸兒?”“大嫂?”
無人回應。
江銜月驚了一瞬,轉頭看見自己采摘留下的“之”字形山道,就不慌了——等會兒順着蕨芽被采折的痕迹,往回走就行了。
她放下筐子,擦了擦額頭的汗,往水聲傳來的方向走去。
山裡的水,想想都清涼,正好洗把臉。
-----
走近了才看出來,這并不是一道溪流,而是一個山澗。
确切地說是山石控出來的水積成的一汪小潭,上邊是陡峭的石壁,西側是一道挺寬的河,兩廂在此彙集,不知又流向何方。
潭水往往深,這墨綠色的潭水更是讓人看不出深淺。
這應該就是獅子嶺了。
江銜月想起村裡積古的老人家常講的故事,忖度着,不敢過去。
她往上走了一點,到了山澗的一個石水窪處,掬了兩捧水洗了把臉。
熱意迅速退去,清涼的山泉讓她整個人都清醒了一點,耳朵都不嗡嗡響了。
四野變得寂靜,風吹樹葉聲、蟬鳴鳥叫聲異常清晰。
可是,蓋過嘩啦啦水聲的是……
“咕嘟咕嘟……”“咕噜噜咕噜噜……”
江銜月順着聲音瞧過去。
平靜的潭面泛起了漣漪,水紋一圈圈蕩開,然後是……
她心神一緊,急促喘息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腦海裡不斷閃現“山神”“水鬼”“河怪”“魚妖”“山精鬼魅”等詞語。
一個個可怕的故事不合時宜地浮上心頭,像什麼大魚成了精,守在河邊上等着吃人已經是最小兒科的了。
“我不怕,我不怕!”江銜月深呼吸。
“别吃我,别吃我!”她一邊輕手輕腳往後退去,一邊顫顫巍巍地從荷包裡掏了一把銅錢……
一退一扔,一退一扔……
待退出十步遠,江銜月猛地轉過頭,拔腿狂奔。
“大魚成精了!救命!大魚成精了!”抑制在心頭的話終于吐出,她埋頭沖出有兩裡地,終于到了背筐旁邊。
陽光、河流、樹葉、蟲鳴,那種熟悉的喧嚣感又回蕩在耳邊,仿佛剛剛那與此處截然不同的危險,隻是她的錯覺。
此地不宜久留,江銜月着急忙慌,順着來時的路往外走……
-----
“咕嘟咕嘟!”
“咕噜噜咕噜噜!”
漣漪中心,兩顆濕漉漉的腦袋猛地冒出水面。
“五哥,蜜蜂沒跟過來吧!”
被稱呼“五哥”的男人回頭看了傻弟弟一眼,上了岸,“有的,你要不要再鑽水底下去?”
娃娃臉少年跟着爬上岸。
他摸摸腦袋,四周看了看,悄悄問道:“五哥,你怎麼看出來有的?為什麼我沒看見?”
五哥:“……”
“熏蜂窩的時候,一定不能動彈,點了火就趴下,任憑被蟄兩下,也不要動彈,更不能順風跑……記住了嗎?”他将注意事項又交代了一遍。
娃娃臉少年:“……”
這都有血的教訓了,能記不住嗎?
“剛剛是不是有聲音?不會是山裡的什麼東西成精了吧?”少年環視周圍,不敢掉以輕心。
他好像聽見什麼“成精了”。
五哥:“……”
“多幹活少聽書!”他拍拍少年的腦袋,目光聚焦在清淺草地上……
隔一步一枚銅錢,正好十枚,真成精了也說不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