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氏手裡捏着一封書信,慌慌張張的往外跑,将信紙遞到了唐林手中。
“見字如面,展信安!爹,娘,姐姐。你們發現這封信的時候,我肯定已經離開邱利鎮了,至于我要去往哪裡,說實話,我也不清楚。天高海闊,你們也不必找我。不用為我傷心或擔憂,我已經長大了,清楚地知道自己做出了什麼決定,遠走他鄉,我已經做好了嘗遍世間冷暖的打算,我堅信這是我想走的道路。”
“娘,你總是愛在晚上點燈繡帕子,可這樣實在是太傷眼睛了,我知道您是為了給我攢娶親的銀子,可我甯願娘能養個好身子,如今好了,我離開了,您以後正好能少接點活計了。”
“爹,你總是逼着我學習,希望我走仕途,為咱們唐家争口氣。兒子不才,實在是沒有天賦,也對那些枯燥乏味的東西缺少興趣。但姐姐不同,您也知道,姐姐的才學比世間的男子都要好,若姐姐願意,她定然能替我滿足了爹的心願所求。”
“姐姐,你雖然平日裡對萬事都冷冷清清的,可阿正知道你比任何人都重情義。也知道你不希望成為一個囿于後宅的婦人,不願随意嫁人草草一生,我也能看出來,你并不喜歡宋逸寒。姐姐心中溝壑萬千,不成大才實在可惜,阿正此去不隻是為了完成自己的心願,更是為了完成姐姐的所求。”
“往後數年,我将唐正清此名贈與姐姐,我知道姐姐定然會答應的!我将更名為唐晚喬,往後與唐正清再無幹系。”
“祝爹娘長壽安康,福壽綿長,兒子不孝,若有所成,定會回來為爹娘養老!”
一封信看下來,三人都已經流了滿面的淚水。
唐林恨不得一把撕了這封信,“這蠢小子,不願意考就不願意考呗,怎麼還離家出走了?雙親健在卻遠走他鄉,實在不孝!”
見他憤怒的要撕信,謝氏慌忙從他的手裡将書信搶了出來,她抹了抹臉上的淚珠,将信緊緊地摟在懷裡。
“你怪誰?要不是你從小将他逼得太狠,非讓他去做個讀書人,今日阿正又怎麼會離開?”
唐林被謝氏臭罵了一頓,也蔫了氣息,隻呆呆的坐着,形如枯木。
“爹,娘。你們不要如此喪氣,阿正他又不是出了什麼意外,年輕人出去闖蕩闖蕩也沒什麼大事,咱們就在家等他回來便是。”
唐喬婉拍了拍父親的脊背,“等這臭小子回來了,咱們揍他一頓狠得。就是日後,不要再逼着他讀書了。”
“他不會回來的,這孩子有多犟你不是不知道。”唐林捂住自己的腦袋,“都怪我,是我把他逼得太狠了,他想從商,我為什麼要攔着他?”
“婉婉,是不是爹做錯了,爹一直都錯了,是不是?”
見父親如此,唐喬婉心尖泛疼,她蹲下身子在父親的脊背上順了順,“爹是為了他好,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爹并沒有做錯什麼,隻是阿正不想成為一個讀書人,與爹的意見相左而已,如何分出什麼對錯?”
謝氏看他這麼痛苦的樣子,也出口安慰,“算了,兒孫自有兒孫福,咱們也管不了這麼多了,既然他已經離開了,那就祝願阿正在外面少受點苦,早日完成他自己心中的期盼,也好早點歸來。”
“唐晚喬?真是長能耐了,他竟然還敢随意改名,當我和你娘死了不成?”唐林恨恨的磨了磨牙,想到唐正清在信上的交代,他目光投向唐喬婉。
“爹現在已經想開了,兒孫自有兒孫福,我以後不會再管那麼多了。關于阿正信上的交代,婉婉你自己做決定吧。”他拍了拍唐喬婉的手,“無論是如何選擇,我和你娘都支持你!”
唐喬婉也想起弟弟在信中那一字一句的懇切,她的腦海中閃過許許多多的畫面,有幼時在山林裡玩耍的無憂,背着一筐草藥去藥店賣時的幸福,第一次上學堂時的歡呼雀躍,宋逸寒遞給她那支紫毫筆時的無奈,在縣城裡趕考時的疲憊,夜裡胡思亂想不能入睡的惆怅,最後定格在課堂上夫子的那一句教誨。
堅定之信念……
怪不得阿正願意去上課,怪不得他會在課上問夫子那樣的問題。
原來這一切都是他謀劃好的,目的就是告訴她,女子與男子并沒有什麼不同。他隻是先讓她做自己心底最想做的事情。
弟弟費盡心思的喚醒她心中的巨龍,她又何必辜負弟弟的好意?
“爹,我願意的。”
許久,唐喬婉終于發出了一道聲音,卻是堅定又清脆。
“什麼?”唐林腦子有點懵,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她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爹,若是以後阿正不回來了,那我就是唐正清。”
“這這這,婉婉,你是在開玩笑吧,阿正那混小子的話不能随便信的,阿正走了,你爹那點執念很快就會散的,你不用放在心上。”謝氏慌忙開口,試圖打斷女兒這奇怪的念頭。“千萬不能為了這些事,耽誤了你的一輩子啊!”
“放心吧,娘!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唐喬婉聲色淺淺,但說的卻很堅定,“說實話,我能理解阿正為什麼要離開家鄉,其實,他與我是同一種人。”
“你們倆倒真是親姐弟!”唐林一聽到唐正清離開的信息就心中氣悶,隻要一想到那小子的混賬行徑,他就恨不得當場把人抓回來打一頓。
“行了!這件事就先這樣吧,日後的事情日後再說!婉婉,夫子那裡的課,你繼續去聽吧!半月後,去上京找書院求讀,你也代替你弟弟去吧。日後,你想做唐喬婉便做唐喬婉,想做唐正清,便做唐正清!”
謝氏聽了他的話,跟着一起點點頭。
“好孩子,以後萬事都要辛苦點了,遇到了什麼難事,千萬不要擱在心裡,爹娘永遠都會支持你的。”
“謝謝爹娘!”唐喬婉将父母摟在懷裡,眸中星光點點,鼻頭一酸,淚珠奪眶而出。
“日後在外面,隻有唐正清,沒有唐喬婉!與宋家的親事,還請父母找理由拒了吧,這場親事,想來是定不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