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很緻命了。
若完全是因為政治因素,對于扶荔提出的通過給天下的奴隸施恩,來分化伊尹在奴隸中的聲望不會直接否決。
更别說,扶荔已經把後路都給他鋪好了,他照着走基本錯不了。
——禁止屠殺奴隸,雖然能提高商王的聲望,卻也直接影響到了天下諸侯的利益,商王完全可以把重點往奴隸出身的伊尹身上引。
有武王成湯和先王太甲打下的深厚基礎,天下諸侯是不敢怨恨商王的。引到伊尹身上,就是給他們一個發洩的出口。
如此一來,就算不能讓伊尹犯了衆怒,也足以讓大多數諸侯對伊尹心生芥蒂了。
對沃丁來說,可謂是一舉兩得。
但就因為沃丁懷了一半的私心,兩個寵臣稍一挑撥,就讓他因為伊尹奴隸出身,遷怒了全天下的奴隸。
而扶荔這個為奴隸說話的人,在沃丁眼裡自然也變成了别有用心之輩。
這個印象形成之後,不管扶荔說什麼,他就都聽不進去了。
靈珠子漫不經心地開口:“要不要我幫你把那兩個妖族殺了?”
這對他來說,沒有半點難度。
扶荔搖了搖頭:“不用了。”
靈珠子挑眉:“怎麼,你是怕我殺不了?”
“當然不是。你能一眼看破他們的真身,殺他們還不是擡擡手的事?”
在扶荔心目中,天庭三大反骨仔,也是三界的三大戰力天花闆。
如今另外兩個都還沒出生,眼前這個不就是唯一的真神嗎?
靈珠子得意地哼了一聲:“你知道就好。”
他臉上露出些微扭捏的神色,掩飾般地咳嗽了一聲,語速極快地說:“需要我出手就說一聲,不費什麼事。”
“多謝。”扶荔鄭重地道了謝,解釋道,“若沃丁是個劉阿鬥式的人物,把那倆妖族殺了或許有用。可他擺明了是個楊二廣,殺了這兩個還有下一個,你還能什麼都不幹,隻盯着他的寵臣殺嗎?”
靈珠子:“所以,劉阿鬥是誰?楊二廣又是誰?”
扶荔:“…………”
——艾瑪,說順嘴了。
“……就是我以前認識了兩個人,性格都有非常鮮明的特點。劉阿鬥是‘素絲無常,為其所染’;楊二廣就是‘剛愎自用,好大喜功’。”
靈珠子琢磨着“剛愎自用,好大喜功”這八個字,再想想那商王沃丁,不由點了點頭:“倒也形象。”
扶荔擺了擺手,說:“算了,還是先回去吧。”
說完她又轉了個方向,直接回了太師府。
扶月和扶霜一直在等消息,聽說她回來,都親自跑出來迎接,一個遞水一個遞葛巾。
“兩位師妹,咱們還是先進去吧。”扶荔知道她們對自己抱的期望。今日的結果和她們期待的大相徑庭,扶荔心裡難免有些不自在。
兩個人都是陪着她一起長大的,對她不說了解十分,也有七八分了。
見她如此,不由對視了一眼,心裡就有數了。
若說失望肯定是有的,可若說心生怨怼,那也不至于。她們還怕扶荔因失敗傷心,一路上頗有些小心翼翼的。
一行人回了内堂,扶荔想了想,還是實話實說:“兩位師妹,我把瓷器獻上去了,大王封我做了瓷正,但我認為沃丁剛愎自用又好大喜功,絕非聖明之主,所以不準備赴任。”
兩人又對視了一眼,扶月道:“既然如此,等明日王宮内宦來送印绶時,直接推辭了就是。”
扶荔有些意外:“兩位師妹,你們不是……”是希望我在朝中做官嗎?
扶霜笑道:“君擇臣,臣亦擇君。我們知道師姐有天縱之才,隻有像夏禹、成湯、太甲那樣的明主,才值得師姐傾心輔佐。沃丁既然不是明主,師姐又何必委屈自己?”
扶荔這才意識,先秦時代的貴族,底線的确比後世高。
後世的程朱理學提倡“君子餓死事小,失節事大”,把控了上層資源的男人們做不到,就推诿強加到了婦人們頭上。
可是對這個時代的貴族來說,餓死事小,失節事大,本就是理所應當的事。
扶荔不願意谄媚無道之君,隻會讓人推崇敬佩,扶月和扶霜隻會為她驕傲,哪裡會因失去了即将到手的榮華富貴而心生怨怼?
意識到這點之後,扶荔放心說出了自己的打算:“在太師沒回來之前,我會好好幫他經營采邑,成系統地培養出一批人才來。等太師凱旋,咱們就離開亳邑吧。”
說到這裡,她看了靈珠子一眼,笑道:“有靈珠子在,天下哪裡去不得?”
靈珠子得意地揚眉,仿佛在說:你知道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