賠償已經到位了,去向也已經明了。關二爺怕耽擱久了小世界關閉,便命黑将軍周倉親自送她。
周倉領着扶荔一走,閻羅殿的氣氛瞬間冷凝,帝君厲聲喝問:“爾等可知罪?”
他嫉惡如仇的名頭響徹天地人三界,殿内這一衆鬼神陰官沒一個屁股是幹淨的,站在他面前本來就心虛,又被這厲聲一喝,心性弱些的黃蜂将軍下意識抖了抖。
關聖帝君神目如電,立刻鎖定黃蜂将軍,點他上前回話。
沒有閻羅王的首肯,黃蜂将軍哪敢擅自行動?可關聖帝君叫他,他也不敢不動呀。
什麼叫左右為難,他今日可算是知道了。
閻王王站在最前面,本來看不見黃蜂将軍的小動作,但關聖帝君睜開的鳳目炯炯地看了過來,由不得他不察覺。
扭頭一看,又見黃昏将軍滿臉躊躇為難,時不時就拿眼睛瞥他一下。閻羅王氣得鼻子都歪了,沒好氣地說:“帝君叫你上去回話,你看我幹嘛?”
——你知道降低存在感,難道我就不知道?我巴不得帝君把我當個屁放了呢,用你提醒帝君我職位最高、最能做主?
黃蜂将軍輕輕吸了一口氣,越衆而出,拱手拜了拜:“小神參見帝君。”
帝君冷笑了一聲,大手一揮,一摞卷宗便出現在了桌案之上。
簸箕大的手掌往卷子上一壓,帝君道:“爾等這些年做的孽,本座早已經調查清楚了。黃蜂将軍,你的孽債最少,本座就給你個機會自首,也好減些罪責。隻是不知将軍肯不肯抓住這個機會了。”
和在場的其他鬼神比起來,黃蜂将軍的罪責的确最少。但關聖帝君特意把他點出來,卻是因為他膽子最小。
果然,聽他這樣說,黃蜂将軍哪裡還敢隐瞞?立刻便竹筒倒豆子一般,不但把自己幹過的壞事說了,别人幹過的凡是他知道的,也都倒了個幹淨。
閻羅王等人面如土色,渾身上下抖得如篩糠一般。
他們知道,自己完了。
而關聖帝君果然也不客氣,立刻按照罪責高低,該打入烈火獄的打入烈火獄,該打入畜生道的打入畜生道,該貶做小鬼的貶做小鬼。
唯有黃蜂将軍罪責輕,又有出首的功勞,雖然也入了輪回,但還能做人。第一世的命格固然清苦,但可他若能堅持積德行善,第二世就會好很多。
這趟巡查,地府高層被一網打盡。關聖帝君寫了奏表燒給天帝,請天帝派遣官吏接管地府,他還要接着巡查三界。
天帝的動作也很快,沒過幾天,以文曲星軍為首的一衆星神都派了身外化身前來,多擔待個陰職。
看見文曲星君,萬聖帝君大喜過望,撫着長長的胡須笑道:“有星君在,地府清明指日可待。”
這文曲星君本是商朝比幹,到了宋朝時他心神有所觸動,再次下世為人,姓包名拯字龍圖,是出了名的鐵面無私,後人稱之為“包青天”。
雙方寒暄了一陣,文曲星君道:“最近天庭的人手也緊缺,能擔任判官的暫時騰不開手。好在某個世界有賢人壽數将終,我已禀明了大天尊,到時候直接引入地府就是了。”
帝君笑道:“既然星君來了,地府一應事務,自然全憑帝君做主。”
兩人都不是愛客套的,公事交接完畢,關聖帝君便即告辭。而文曲星君立刻走馬上任新的閻羅王,地府的大小鬼神陰差在他的帶領下,以往日沒有過的速度迅速轉動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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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扶荔跟在周倉身後,出了閻羅殿,穿過一片鬼氣森森的殿宇,路過孟婆擺攤的奈何橋,來到一個直徑約有一米左右的圓形井口旁。
“戴姑娘,到了。”周倉住了腳步說。
“啊?”扶荔不明所以,試探地指了指那井口,“您的意思是說,叫我從這井口跳下去?”
周倉贊道:“姑娘聰慧。”
扶荔咽了咽口水,讪讪一笑,幹巴巴地說:“謬贊了,謬贊了。”
她站在井口,小心翼翼地彎着腰往裡看了看。裡面黑洞洞一片,連一點水的反光都沒有,可見是實心的。若真一不小心摔下去,怕是要變成肉泥。
周倉雖是個粗豪之士,但跟随關聖帝君多年,見得多了,眼力自然就上去了。
見扶荔再三遲疑,還不住地咽口水,他很快就明白過來對方是在害怕,便安撫道:“戴姑娘莫怕,你如今是魂體,輕盈得很,摔不到的。”
“呵呵。”扶荔盡量讓自己笑得禮貌,尴尬道,“那……那個……周将軍,能不能麻煩您幫我一把?”
周倉一愣,反應過來便無可無不可地點了點頭,大手一伸就抓住了扶荔牛仔褲上的小皮帶,扔小雞仔一樣把人投進了井口裡。
“啊——”
慘叫聲戛然而止,扶荔猛然驚醒,卻發現自己四肢都被限制住了,根本不能動彈。
就在她疑惑不解的時候,忽然感覺像是被人抱着晃了晃,一道溫和的女音悲憫地說:“真是個可憐的孩子,這麼小就被父母抛棄了。被貧道遇見也算是有緣,便随貧道回去做個弟子吧。”
扶荔意識到,自己好像變成了一個嬰兒,還是一個被父母抛棄的嬰兒。之所以四肢不能動彈,是因為被困在襁褓裡。
好在運氣不壞,在出意外之前被好心人撿到了。
這就是運氣正常、不倒黴的人生嗎?
扶荔忽然覺得渾身輕飄飄的,好到讓她覺得不真實。
她連忙仰起臉努力往上看,入目不但一片昏暗,好像還是黑白影像。
——好了,忽然覺得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