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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遙岑沒有想到，自己拖着人羊化的師弟下山，還能碰見活人。

舉着不明燭火的年輕姑娘愣站在原地，頗有點像山間遇見猛獸而屏息裝死的呆瓜。

她很怕自己。葉遙岑笃定道。

但她又很幸運，因為葉遙岑對濫殺無辜可沒興趣。當然，她也沒興趣平白無故地救人下山。

不過，“它”對這位外來者似乎很感興趣。

葉遙岑松開拖拽着師弟的手，笑眯了眼睛扯出一個完美的微笑。

“姑娘，這荒郊野嶺的，你怎會在此逗留？”

“啊……啊？！”恍若大夢初醒，李知冰一個激靈，“道、道長，我迷路了！”

“……迷路？”

李知冰：“對，我是誤打誤撞走到這裡來的。”

這話倒是不假，李知冰确實是奔着安全區走的，雖然此處已然不安。

反倒是令她警鐘大振的坤道，此刻正笑容親切地注視着她，白皙面容上右眼眼角的紅色淚痣格外引人注目。

但大概是她笑得過于标準，李知冰發現，她露出的八顆牙齒裡有四顆尖牙。

“姑娘，我可不吃人。”像是讀出她心中所想，葉遙岑笑容減淡，唇邊的尖牙也收回兩顆，“我叫葉芥，雖然比你早到了些，但也是誤打誤撞闖進來的。”

“……也是？”李知冰嗫嚅着掃視了她一眼，顯然是對她這說辭與打扮投以懷疑。葉遙岑順着她的視線，笑着解釋道。

“啊，忘記還穿着道袍了。”葉遙岑解釋道。

她俯身輕拍被她扔在地上的、兩腳羊的腦袋：“道士是這隻兩腳羊的身份，我救了他，那他的身份借我用用也未嘗不可。”

這隻人羊是她“救”下來的？？

李知冰心中默默倒吸一口涼氣。

眼前的這人羊尤為幹淨，頭顱完全轉化成山羊的模樣，上半身也覆蓋着乳白色的絨毛。

但他的下半身，卻還維持着人的軀幹。

他的手和腳都徹底化成了羊蹄子，尚顯人形的雙腳站立得搖搖晃晃。但即便如此看不出人樣，他也還披着一身藏青道袍。

然而半人半羊，才是最掉san的情況。人羊作為“人”的那一部分，不斷地提醒着李知冰，“他曾經确确實實作為她的同類生存着”。

不過這隻人羊瞧起來沒什麼攻擊性，渾身癱軟沒骨頭一般無力。可能是因為他的上肢被一根細長的鐵鍊栓住貼在身後，而鐵鍊的頂端牢牢攥在葉遙岑的手中。

……好像很乖順的樣子！

李知冰雖然不懂這位坤道為何要留着這隻看着像“毛”的芥子，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這坤道實力非凡。

要是她想對自己不利，李知冰覺得，自己洗幹淨脖子候着就行了。

“所以，你叫什麼名字？”許是遲遲不見應答，葉遙岑話鋒一轉，李知冰忙不疊地說出自己的名字。

“李知冰、知冰，夏蟲不可語冰？”借了他人道袍的坤道默念，旋即笑道，“好名字、好名字。”

頂着李知冰一臉懵的注視，葉遙岑淡了笑意。

葉遙岑：“知冰姑娘，相逢即是緣，都要下山不如同行，多一個人多一份力。”

李知冰沒有拒絕，管她年歲幾何，順驢下坡認個姐姐準沒錯。

“姐姐姐姐，接下來我們該往哪裡走？”

“葉芥”雖然琢磨不透，但李知冰知道她沒有惡意。

這可不是她武斷，純粹是自信。

李知冰素來相信自己的預言。

在她正式決定前往長生山時，她那拼湊多次的夢境中，便總有這一道明皇色的身影了。

因此，李知冰深信不疑：葉芥會帶着她走出囹圄，即便眼下的救世主與她想象中相差甚遠。

“這孤山坐北朝南分布着兩座山頭，我們現在應該是在兩座山的鞍部，若想下山應該選擇往東或者西的方向。”

葉遙岑說話的時候，身後的人羊也在叫。

頂着綿羊腦袋的“人”不停地“咩咩咩咩”，但奈何它被捆的太過結實，在葉遙岑手下無謂的掙紮堪比蚍蜉撼大樹。

“知冰覺得，是東還是西？”葉遙岑猛地拽近鐵鍊，她的笑容依舊親切，李知冰卻在她的面上瞧出了一絲不耐。

“啊、啊？向東？”終端斷網，預言技能來這的前一天剛使用過，李知冰搜集的信息少的可憐，讓她選那就是瞎選，“或者向西？姐，我就是分不清哪裡是東哪裡是西才迷路的！”

“是嗎？”李知冰的回答似乎在她的意料之中，葉遙岑微笑着牽起兩腳羊，瑩白纖長的食指指向一個方向。

“那我們先去那座建築裡瞧瞧，如何？”

李知冰順着她的指尖望去，視野盡頭不知何時竟出現了一絲光亮。

螢燭末光，卻讓人能隐約辨出輪廓——那是一座宅邸。

見她扭頭望見，葉遙岑收回手，笑吟吟地拖起不停咩叫的人羊，自顧自地朝着宅邸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