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靈犀與袁長瑛回到府中,便見袁琮午睡方才醒來,幾縷細發貼在額上,他邁着一雙小短腿,圍着趙靈犀團團打轉,口中直嚷着:“娘!抱我!抱我!”
趙靈犀低頭瞧他,見他小臉睡得紅撲撲,忍不住輕輕捏了捏他的臉蛋,笑道:“琮哥兒剛睡醒?瞧這小臉,還有睡印子呢!”
袁琮得了抱,高興得手舞足蹈,袁長瑛在一旁瞧着,便噘起了嘴,道:“臭小子,你這小胖墩,娘抱你可費勁了!”袁琮隻歪着頭,沖她咧嘴一笑,露出一排小米牙:“抱不動你。”
袁長瑛跳着要打他,袁琮在趙靈犀懷裡躲來躲去,不讓她夠着。趙靈犀抱他不住,索性将他放在地上:“娘要去議事廳,瑛姐兒趕緊回去歇息一會兒,琮哥兒便跟着娘一道過去吧。”
廳内燃着炭盆,趙靈犀将袁琮身上的鬥篷解了下來,讓他自己在地上玩耍。袁琮小短腿邁得穩當,繞着桌子滿地跑,誰知腳下一滑,摔倒在地,小手撐着地面,自己也愣住了,宋嬷嬷心疼得不行,忙上前要扶。
趙靈犀喊住她:“宋嬷嬷,讓他自己爬起來。”
袁琮聽了這話,知道無人來扶,癟了癟嘴,自己哼哧哼哧地爬起來,還拍了拍小棉襖上的塵土,又繞着趙靈犀轉起圈來。
正巧有管事媳婦兒前來回話,趙靈犀便仔細地問着話,袁琮抱着她的腿來回搖晃,嘴裡念叨着:“娘!娘!娘!”
趙靈犀知道他這是不耐煩了,忍不住笑罵:“你快停下來吧,快把我搖暈了。”
正鬧着,外頭一個丫頭跑進來,福了福身,禀道:“娘娘,王爺與世子從外頭回來了,方才進了二門。”
趙靈犀便将袁琮包裹嚴實,起身拉起他的小手,出了議事廳。
袁承璟跟在袁晁後面,便見袁琮跌跌撞撞地跑過來,袁琮撒開趙靈犀的手,似個小炮仗般撲進袁承璟懷裡,喊着:“哥哥!”
袁承璟猝不及防,被胖墩一撲,險些站立不穩。他忍不住笑道:“你真是越來越胖了!”
袁晁站在一旁,瞧着兄弟二人鬧騰,他俯身抱起袁琮,掂了掂,扭頭對趙靈犀笑道:“可不能再這般喂了!這才多大點兒,就這麼重!”
袁琮一聽這話,登時垮下小臉,看向趙靈犀,理直氣壯地撒嬌:“娘!我要吃飯!”
趙靈犀接過袁琮,抱在懷裡,邊走邊道:“剛一歲多的孩子,多吃兩口怎麼了?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就該多吃些。”袁琮得了她這話,立時眉開眼笑,又在她懷裡扭來扭去,甚是得意。
袁承璟轉頭看向袁晁,不解道:“爹,她這是怎的了?怎的給您臉色看啊?她心情不好了!”
袁晁在大兒子面前,有些尴尬:“今日瑛姐兒她們兩個玩得不高興了?等我問清楚緣故再告訴你。你先回去洗洗,一會兒便要用晚膳了。”
袁晁緩步跟上趙靈犀,見她抱着袁琮進了正堂,便掀簾進去。趙靈犀将袁琮交給宋嬷嬷,囑咐道:“帶他去洗手。”宋嬷嬷忙應了,牽着袁琮的小手,笑眯眯地退了出去。
屋内隻剩二人,袁晁在她身旁坐下,笑吟吟道:“這是怎的了?你不是出門喝茶去了嗎?可是遇到了不順心的事?”
趙靈犀将今日在聽雪樓遇見沈觀瀾,以及自己命人當街毆打沈觀瀾之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他,末了,她苦着臉道:“我今日如此行事,隻怕是給王爺惹了麻煩。”
袁晁心内惱怒沈觀瀾的無禮,隻道:“打便打了!我當是什麼大不了的。他犯錯在先,活該挨頓教訓。”
趙靈犀目光直視袁晁,道:“我本念他是個才俊,想那尹夫人的事情,隻給他個教訓,好叫他能安分守己,此事便也揭過去了。可他一雙眼珠子實在不規矩,我便想着,定要讓他長長記性。”
趙靈犀的臉上漏出了厭惡的神情,顯然是對沈觀瀾的輕浮十分不滿,她說得有些遲疑,“沈觀瀾被打時,我冷眼瞧着,心裡竟一點波瀾都沒有,反而覺得理所應當。”
她的眼眶竟微微濕潤,前世她秉持的,乃是人人平等的道理,縱是有上下等級之分,也講究法律。如今隻分尊卑,她當街打人,與往日的性子,實在是背道而馳。
袁晁見她這模樣,覺得有些好笑,道:“慈不掌兵,義不掌财,你是王府的主母,管着上下人等,哪能事事心軟?沈觀瀾縱有才學,卻依仗才名,目中無人。他算個什麼東西?今日你教訓他一番,也是給他個警醒,這點小事,你不必往心裡去。”
趙靈犀胸口堵得慌,自暴自棄道:“畢竟他是朝廷命官,當街受辱,我這般行事,也太過霸道了些!”
袁晁哈哈大笑,道:“得得得,他冒犯與你,便該承擔後果。你又何必自責?你還未曾經曆過大風大浪,這不過是些許小事罷了,不用往心裡去。”
趙靈犀心内苦笑:我竟從未曾想過,自己輕輕一句話,便能決定一個人的命運,這種感覺……實在是太讓人恐懼了。
京城的福甯殿内,香爐裡燃着龍涎香,殿外寒風凜冽,大雪紛飛。殿内靜谧非常,隻聽得晉文宗翻動奏章的聲音。
大太監崔簡垂手侍立一旁,聽晉文宗歎道:“劉昌平彈劾義安王治家不嚴,縱容王妃當街毆人!你說,他一心要娶趙氏女,竟将此女慣得如此嚣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