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找到自己的身世線索,确實是要感謝祝老九的,當初若不是祝老九把石頭拿出去幫他打聽,也就不會牽連出後面這一系列的事。雖說此事後續引出的是一出慘劇,但讓他跟衛觀頤因此有了見面的機緣也是事實。
他昨晚離開得非常倉促,從京城回到祝老九家後,隻匆匆收走了馚阖和為數不多的兩身換洗衣服,然後把這幾個月掙的月俸和一封簡單的告别信留在了自己廂房的床上,就算是跟祝老九一家道了别。畢竟他現在的身份既特殊又敏感,侍郎府的冤情一日未得到昭雪,他就不能再把其他無辜的人牽連進去。若以後有了翻案的機會,他會再回來好好報答老九哥這幫兄弟的恩情。
然後他就不動聲色地去衙門裡跟祝老九換了值,再給衛觀頤喝了一碗助眠的湯藥後,便像平日那樣與瘦猴子和圓胖子他們一邊吃着茴香豆,一邊唠着閑嗑。沒過一會兒,大人就派師爺和兩位衙役過來,說要提審衛觀頤,并指名點姓要他來護送。
雖然圓胖子和瘦猴子都不明白大人為何突然半夜提審犯人,但因為是上頭的命令,所以他們也隻有執行的份。後來分别時,瘦猴子和圓胖子還特地交待他,讓他早去早回,他也隻能用力地握了握兩人的手,跟他們道别。
他其實挺想在臨走前抱一抱這兩位雖相處不長,卻待他如親兄弟一般的同僚,但因場合不合适、時機也不允許,所以他隻能放棄。
他不清楚那位“東家”是怎麼跟大人談的,大人不但爽快地放了人,還幫他們将後續細節都安排得極為妥帖。他唯一要做的,就是悄然離開,不給澧倉府的人添亂,隻要能平安将衛觀頤帶走,再送進慕容莊就萬事大吉。
衛觀頤聽了他的話後,意味深長道:“看來你這親戚的身家背景非常人可比。”
童子蒙扯了扯嘴角,沒有否認、也沒打算細說,“嗯,這其實也是我沒有料到的。不過……”
衛觀頤這時正好舀了一口粥放進自己嘴裡,他聽童子蒙突然将話頓住,便好奇地看着他,“不過什麼?”
“不過……我托我親戚辛辛苦苦把你從澧倉大獄裡撈出來,你好像沒有表現出該有的謝意啊。”
“咳咳咳……”衛觀頤差點被嘴裡的粥給嗆住,他趕緊咽下嘴裡的粥,然後一臉防備道:“你……你希望我有什麼表示?”
童子蒙見他全身繃緊,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覺得既好氣又好笑,“你放心,我現在還沒打算讓你以身相許。我隻是覺得,我都幫了你這麼多次忙了,你是不是至少該喚着我的名字跟我說一聲謝謝?對了,你知道我叫什麼名字麼?你總不可能叫我恩公吧?”
衛觀頤聽聞隻是這樣的“表示”,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氣,他用指尖拭了拭自己的嘴角,别扭道:“我……我之前在獄中,聽、聽那些人都叫你子蒙哥?”
童子蒙忍不住勾起唇角,“嗯,所以你也可以叫我子蒙。”
“哦……”衛觀頤埋頭看向碗裡,假意用勺子找着粥裡的雞肉絲,想以此蒙混過關。
“要不……你先叫一聲來聽聽?”童子蒙才不給衛觀頤當縮頭烏龜的機會,他很想親耳聽聽衛觀頤如何喚自己的名字。
衛觀頤兩肩一垮,無奈地舔了舔嘴唇,可那兩個字就像燙舌頭似的半天說不出口,“呃……子……那個子、子蒙,我的粥已經吃完了,你剛才不是說要帶我出去轉轉的麼?我的腿現在還無法站立,你打算怎麼帶我出去轉?”
童子蒙搖頭笑笑,心道:狡猾。
他把衛觀頤手上的碗勺放進托盤裡端了出去,接着又從外面推了一輛素輿進來,素輿上還搭着一件純白色的狐毛大氅。
童子蒙先将狐毛大氅披在衛觀頤身上,再将衛觀頤打橫抱起放在素輿上,接着又塞了一個暖手爐在衛觀頤懷裡,這時才注意到衛觀頤的耳根已經紅透了。
“走吧,你應該也有好久沒有看過外面的風景了,今天天氣不錯,曬曬太陽有助于你身體早日康複。”童子蒙一邊說着話,一邊也為自己披上一件純黑色的狐毛大氅,然後推着素輿,走進了陽光燦爛的美景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