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從邺城入鶴州診病,有應備核準的通關簽文,路上也與你看了。有何異常?”晨風呵斥道,“你說奉令,令呢?”
季臨淵始終不發一言,雙手抱臂,冷眼睨掃,威勢持立。
任憑晨風将一應文書交給鶴州的護軍校尉等人查看,文書整齊,封皮講究。
街邊有好奇百姓探頭探腦的,也向他們一一展示。
而程不思,被敵方問到,竟然也老實的從腰後拿出一張有些皺了的公文紙,交給鶴州護軍,氣勢上就輸了一截。
賀蘭澈見長樂坐在簽台上,就從人群中鑽出,往她身邊走去。
賀蘭澈出身天水西域昭天樓,雖從小與家中二叔、父親一起以謀客的身份到邺城久居,但戶籍上是正宗的晉國人。
涉及晉國與邺城矛盾的時候,他不好在明處偏幫。
得她眼神許可,他就在她身旁的另一張椅子上坐下。心思得逞的少年,若有所思的少女。
“便是他打傷我大哥的。”賀蘭澈向長樂介紹到。“能長這麼高的人也不好找,果真兇殘,哈哈哈。”
“是不好找,我這麼久才見過……你說他有沒有什麼兄弟。”長樂道。
“你為何這麼問?”
“沒什麼。”
長樂讓他專心看兩方對峙。
這邊,季臨淵的簽文沒問題,合規的,甚至還有一份藥王谷的親邀貼。
義診廣邀天下,不論國别、身份高低貴賤,一視同仁是傳統,大善之舉。
既是來看病,那更無可厚非了。
護軍拿着程不思那份照戒令,被晨風要求到:“涉及我邺城清譽,麻煩将軍當衆念出,也好服衆。”
護軍皺着眉頭念道:“異城疑客,雖無證據,應排查之。需……需默笃定。查有無異,利機謀動。交令,傲門照戒徒程不思。烏席雪簽令。”
鶴州護軍校尉念完,冷汗直冒,他用肘部狠狠撞了一下程不思,不可置信的盯着他。
完犢子了。
五鏡司查案,要往回傳回執一份留作備案,手上這份是程不思的任務卡。
烏席雪——照疑門照戒使,五鏡司的二把手。
她親簽的令。
“需默笃定,那便是了。”晨風等人松了一口氣,“程大人,你光明正大在義診堂無證要人,又不占理,耽誤病人,這便是五鏡司的查案風格麼?”
是啊……人群裡等着看病的病人回過神,有人開始小聲鬧道,“快點吧!”
程不思側身小聲問護軍,這四個字啥意思啊?
被長樂聽見了。
原來他竟然不能識斷全文,漏了這四個字,意思全變了。
護軍校尉才是恨不得立馬逃走,倒了大黴今天該他撞見無頭蒼蠅要逮捕大佛。
他趕緊跟季臨淵賠罪,又請辛夷堂主幫忙調和。如今是再不敢當衆讓這事發酵下去了。
且簽文寫明,程不思是照戒徒——五鏡司雖可淩策百官,門下正牌領導才稱照戒使,基層辦員是照戒衛,照戒徒……他是實習生!和身份敏感的邺城城主長子一比,孰輕孰重護軍還是分得清的。
再鬧下去就是外交官司,他的仕途也要一起完蛋。
“程大人,路上你行事莽撞,硬傷我家長公子,我等必修書上呈,請五鏡司給個交代。”晨風追擊道。
護軍暗道一聲壞了,趕緊跟他劃清界限。恨鐵不成鋼的對他說:“程大人,你自行與烏大人解釋……請罪吧,下官不敢再管。”
今天班也不敢再值的跑着逃離義診堂。
人群散去,程不思處境尴尬,懊悔不已,耷拉着頭。他拿到簽令時就囫囵一懵,從南方往鶴州直追過來,隻比季臨淵晚到一天,沒想到這四個字把自己坑了!
這事若傳回京都,鏡司傲門……一定會開除他的。
本來他就因表現不佳被罰,下放輪崗。
一個照傲門的去幹照疑門的活——随烏大人外出。這是份苦差,本就是打雜的保镖。
烏大人路上也嫌棄他。如今又闖禍,沒人會保他的。
豈料這時,長樂自簽台上起身,大喝一聲,“程大人且留步。”
這一聲又把正欲轉身回院内的季臨淵給拽了回來,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她竟然笑意吟吟到程不思面前,一雙眸子散發着溫柔的熱情,仰着頭打量他。
她這樣态度,看呆了賀蘭澈,也看得遠處的辛夷像身處冰窖中,覺得陰森森的。
“程大人,你中毒了。當算急症,不必排号,趕緊來讓我診治。否則你的命危在旦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