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自己是什麼人……比誰都清楚。”少年憂郁地歎氣,雙方拉鋸到現在,那肯定還是活久了的那邊比較強,但是如果壓制得太厲害可能會造成脆弱的人類靈魂受損,這種分寸可真難拿捏。
神握了幾下拳,力氣恢複了六七成,他苦惱地思考現在這個情況還要不要讓師父把自己放下來用自己的腿跑。
“怎麼?都聯系上未來了,不幹脆點回去麼?”飛影調侃地問。
“……還不行,道路沒有穩定。”神幹澀地回答,“我也得确保自己的安全。”
“唉~真希望我能快點解放啊。”飛影裝模作樣地大聲感慨,他沒感到肩上的少年有特别的動作,不過他肯定這個小鬼是強行忍住那些軟弱的情緒的,他意外地很容易被自己重視的人打擊,這點兒真不像是混迹在地下世界的居民。
——可惡,就算是故意這麼說的,我也不想被你真的嫌棄啊,唉我是不是太信任飛影了,他對這個年紀的我也許隻認為是個有可能成為便利棋子的實驗品吧……我可明白了,對沒達到期望價值的對象,我跟師父都一樣懶得搭理,被死纏着确實會覺得很煩……
——嗚嗚,我不要想了啦!給我努力啊這個時代的我!
肩上這個笨徒弟很有意思地走着消極的思考模式,雖然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悲觀的事情,但肯定得出的是錯誤的結論,這點刺客會長也自信他猜得對。
反正就算他挑明了,最多也隻會對更遠的,他已經不在的未來産生影響,造成的後果自己管不着,飛影不禁壞笑着邊跑邊開口調侃。
“你知道自己有多扭曲麼?”
神皺起眉頭:“我扭曲你不是罪魁禍首之一麼?”
“那可不是,我讓你活到現在或許就是因為我想看看你這種有趣的扭曲會産生什麼。”
“——哈啊?”
“我挖過幾次你的底層内心,你那套認知跟其他人就不一樣,你來工會以前的生活圈子我也調查過,照理不可能會讓你有那些觀念。”
“……真虧你敢大大方方地說玩弄了我腦子好幾次啊。算了,既成事實氣也沒用,我哪裡怪?”
“你明明想要向所有人複仇,但潛意識裡又過度在意所有人對自己的看法,而且非常害怕自己沒有價值,按照常理你應該是一個四處讨好,不敢跟人作對,更談不上報血仇的人,當然做棋子是個不錯的性格啦。”
飛影的話讓神大為震撼,他從沒有這麼軟弱過!
“哈?我?……呃……”他想不爽地抗議,但某個年輕時代的經曆被回憶起來,在那個墓地裡被強化了“害怕”情感的自己幹了什麼丢臉的事又模糊又讨厭,讓某人無法反駁。
“看來你後來有自知之明了?”飛影奸笑,“你有趣的地方就在于在這種心态下又認為自己理應比其他所有人做得好,又不是我家那種要肩負國事的高級貴族家庭,普通商人孩子為什麼會有這種認知?從結果來說,你一邊因為害怕被否定一邊因為對自己過高的定位而拼了命的努力,行動中胡亂摻雜着積極和消極才會總是混亂崩潰。”
少年僵着趴在刺客會長肩上半天答不出話,這種底層問題他确實從未想過。
“臨别的贈禮還喜歡麼,神?”
“……我已經知道原因,你也總有一天會知道的,師父。”
——唉,就是那個吧,壓力什麼的……
雷神索爾不禁在内心扶額感歎。
——畢竟我作為“神”的人類靈魂本來就偏向内心的負面,一直一直在背負守護世界的責任戰鬥,這是我作為索爾誕生的本質,但我也不是沒有擔心過哪天無法完成使命,因為諾恩們确實預言過末日的到來,那一定有我的不足。
——而我天生就是領導者我有什麼辦法嘛!别說師父你了我都看不慣自己,當年自己跟自己取得共識互相妥協同一我也花了很久耶!
神看見夢羅克沙漠南部的風化遺迹群在天邊逐漸顯現,比他最近看慣了的修整過不少的磚石建築群要破敗和不起眼許多,他知道很快就要告别這裡了。
“但你才3年就看到這個程度也太恐怖了。”少年用帶着一絲畏懼的語氣嘟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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趴在會長辦公桌一角用微顫的手寫完報告書,神再次深呼吸穩住身體。
“讓我回紫邪那兒去吧。”他擡眼看向會長席上的師父。
飛影把桌上攤了幾份的記錄整理到一起,轉着簽字筆回視徒弟:“你可以确定自己的未來,最後的機會要放棄?”
“那種事情你和工會來判斷就好。”神不感興趣地回答,他停了兩秒,露出一絲冷笑,“非要實現我的願望的話,我希望你忘記見過我的事,能讓我把你這段時間的相關記憶清除麼?”
“明知故問。”
“這不就結了。”
少年拿走會長寫好的記錄,最後一次單膝跪下向他行禮,飛影靠在椅背上甩了甩手。
“走吧。”
“是,師父。”
他直到走出會長室都沒有回頭,沒有留下一絲軟弱和留戀,他給現在刺客工會的最高領導人展示了工會的未來,雖然有微妙的偏離,但也許更加有趣。
“看來我暫時還不會膩啊。”刺客會長愉快地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