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前見到過我？”

“是的，在您大約6歲的時候，您的母親帶您來找過我，那時您應該還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大賢者恭敬地回答。

神努力地回憶這種古老的過去，隻有一點點印象，他繼續追問：“現在是第二次？”

“對的。”

“别低頭了，看着我回答。你從哪裡知道的我現在的情況？”

淵謹慎地擡起頭：“是刺客工會的會長飛影閣下來找我，他想知道這事是不是真的能發生，還想知道讓您回去的辦法。”

大賢者分明看見對面少年的臉色變得懊惱又無奈了好一會兒，他表現十分明顯地扭捏了一陣，最後還是忍不住發問：

“……你跟飛影認識多久了？”

“七、八年吧，他也不是常來找我，因為他是個很不喜歡吃虧的人，在我這兒很難占到便宜呢。”

少年的眼神驚訝了一下，立刻追問：“他現在在哪你知道麼？”

大賢者稍微遲疑地放輕了聲音：“……希望您理解我的迫切，他想誘導我獨自來找您，應該也想在暗處靜觀其變，但我認為應該和未知的未來訪客單獨談談……我把他暫時關起來了。”他緊張地重新低下頭，飛影昨天的用詞是老熟人，大賢者清楚刺客會長和眼前這位的關系肯定不一般，囚禁這位神祇的親近之人，極有可能觸犯到他遭到嚴懲。

“……哦——？”

從近處上方傳來了感到有趣的拖音。

那位令人生畏的神祇向前走了十幾步蹲下來，目光閃亮地超近距離盯着大賢者的臉：“你确定他無論如何都逃不出去？絕對不可能躲在我們附近偷聽？對着我發誓？”

他的聲音聽起來沒有一點發火的意味，淵的直覺告訴他自己這件事恐怕做得對：“我使用的法術即使是知識之都專門鑽研諸神神迹能力前幾位的賢者，破解時間也要以周計算，飛影閣下沒有這方面的知識，我願意發誓。”

——聽起來像是需要做大量準備，并且使用多種媒介的常駐儀式法術？靠人類的力量能完成也能破解，但解除必須按照特定步驟，錯一步都不行的那種啊。

——敢這麼困住師父，還那麼多年也沒被他氣得滅口，哎呀……真是個有能力的人類，怪不得被諾恩們選中～

——真是……幹得漂亮！！

大賢者的交待意味着現在不會有任何幹擾，讓某刺客心情大好，甚至都懶得去在意什麼過去未來的事件糾葛了，他決定賞識地給老者一點兒提問的時間。

“如你所見。”他起身站直，雙臂抱着胸口，“我的精神确實從未來而來，看在你幫我鎖住了麻煩的人的份上，回答你幾個問題也行，不用什麼禮節态度，輕松點兒吧，你看，我畢竟是這個職業麼。”

大賢者踟蹰着，神悠閑地退了一兩步，給他降低點壓力。

“起來吧，再猶豫我可走啦？”

淵感到對面釋放的善意，雖然這與他所知的那位主神脾氣不太相符，但他鬥膽猜測那位現在心情不錯，所以更想以人類的身份平等對話，這中間的變化，就是時間造成的吧。

大賢者緩緩站起來：“飛影閣下……對您是個麻煩？我能詢問您和他的關系嗎？……我想應該不是普通的會員和會長的上下級關系吧？”他小心翼翼地再次打量少年瘦削的身軀、身上多處纏着的繃帶和很多沒有遮住的傷痕。

神嗤笑了一聲，松開胳膊拿僵硬的右手食指戳了幾下脖子上依然戴着的束具：“是天天把我往地獄裡扔，還特别喜歡拿我取樂的師父哦。”

大賢者不敢出聲。僅僅數年，這位神明一時興起體驗的人生到底經曆了什麼異變？他最初面對自己展現的态度就像是對一切都沒有興趣一樣，有明顯的個人意志遭到壓制和扭曲的表現，那應該是他在沒有确定追蹤者的意圖前所作的僞裝，但細節的逼真程度不親身經曆過肯定無法複現。那個刺客工會的會長竟然敢用如此殘忍的方式虐待至高的主神，當未來這位覺醒的時候，王國到底會因這份不敬造成多大的災害！

神有趣地盯着老者蒼白的臉，能猜到他在想什麼：“我并不讨厭自己的人生，也不打算對師父的做法說什麼，說麻煩隻是因為他的脾氣你也知道，我不能告訴他的事太多了。”

對面的沉默讓雷神在心裡還是禁不住歎氣，不是不理解人類對諸神的敬畏，但是這種冷場真的很浪費時間，結果還是隻能繼續由自己來主導局面，說真的死後的大賢者比現在好溝通多了。

“時間的錯位是個意外，我到這個時間沒有任何目的，也不想對未來造成幹擾，你放心吧。”他估摸着大賢者也就這幾個問題，“意外會由諾恩們修正，你确實聯系不上她們？”

淵像是舒了口氣，他迅速地肯定：“女神們的氣息如同完全消失一樣，我無法窺見任何特殊迹象，我想我誤解了她們的喻示，擅自搜尋，請您原諒我的打擾。您的任何決定，我們人類都無權幹涉。”

——呵是麼？未來不把我當神看的人類可多了，别說幹涉了一個月要搞我三五回……那也沒什麼問題嘛。

——比起獨斷專行，在造成不可挽回的事态前有親近的人類願意把我的脾氣拉住倒不如說對米德加爾德更好點兒。

——不過也沒必要告訴他，特例不需要增加了。

“那很好，就當我是個臨時的觀光客，不用繼續在意我了。”

“謹遵神谕，我這就告退。”

——這大賢者好識相，雖然他心裡應該還有一堆疑惑和擔憂，但也沒再問什麼敏感的事情，他肯定也清楚這次異常越淡化處理越穩妥，啊，冰也不愧是他教出來的，在不踩雷這方面分寸掌握得特别好……

神本來打算就這麼放淵離開，繼續自己的興趣，不過想到興趣，他還是忍不住在最後叫住了快要走出空地的斐揚村大賢者。

“等一下，我還有兩個要求。”

“……請您告知？”淵不敢怠慢地馬上停下腳步轉身等候指示。

“第一，你必須讓飛影相信你沒見過我，并且拒絕他強行帶你來找我。”

大賢者從刺客會長那裡聽過眼前這位避免與任何人産生聯系的态度，所以他覺得搪塞過去也不太難：“我一定為這件事保密，請問第二個要求是？”

少年刺客的臉上露出不懷好意的奸笑：“第二，我那師父現在是被你關着吧？給我再關他兩小時。”

大賢者面對那個跟他記憶中的刺客會長神似的别有用心奸笑愣了一拍：“……謹遵神谕。”

“那麼，我現在的行當講究一個對等原則。”神稍微停頓了一會兒緩緩說。

大賢者略帶困惑地等待他把話說全。

“作為報酬，日後如果你有絕對想要保全的重要事物或珍惜之人，一次機會，交給我吧，必定幫你守護到底。”

大賢者震驚地在原地呆住好幾秒，意識到這份誓約的價值，他趕緊匍匐在地顫抖地拜謝。

神毫無愧疚地目送老者離去，他在空地中露出心滿意足的壞笑表情。

——來都來了，我給自己的未來上個保險也不是什麼大錯吧？

——哼哼～看老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