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正對面像是神廟入口的通道深處散發出了另一種未知生物的氣息,那個氣息漸漸接近,地底世界的居民們都不約而同地擺正站姿,露出敬畏的神情。冰抱着失去意識的神,和站在她兩邊的孤星和幻一起注視着通道内部,漸漸能看清的身形很顯然不是人類,是一個白色的龐然大物。
直到它通過入口,來到大廳中央,居高臨下地審視衆人。
墨蛇君真的是一條大蛇,純白色的身軀即使兩個成年人都不一定能合抱,它頭頂一頂特殊的學士帽,帽檐上吊着星星和月亮的圖案,它用身體環繞着纏住一口裝滿墨汁的大缸,這奇特的組合讓它充滿了古典的神秘感,它漆黑的眼睛一點也不像爬蟲類,充滿了安甯和智慧,它好像也沒有蛇類總是有意無意吐信子的習慣。
“這兒好像發生了一些特别的事,是誰的力量觸動了聖壇?”它沒有說多餘的開場白,直接開門見山地問了,聽聲音,竟然是個清澈的女聲。
村民們疑惑而不安地你看我我看你,剛才在隊伍中離冰他們最近的十幾個人陸續把目光放到外來者一行人身上,幾個人被衆人驅趕着走上前,來到人群最前方。
“噢——”墨蛇君俯視着四人,隻發出了這一個音,就表達了她已經知道了他們的來由的意思,她隻是盤着身體端坐在大廳中間,卻散發着強烈的神聖的氣息,溫暖而和緩,從容而高貴,連一開始還在懷疑她是不是高等魔物的孤星都改了想法,認定了她确實是諸神的眷屬。
“你們是來訪這裡的第一批客人,是嗎,現在外面的人類已經有了如此堅強的力量,能夠成功到達這裡?”墨蛇君像是在問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說說你們來這裡的原因?如果不是有特别強烈的願望,是不可能突破這裡天然的障壁的。”
“我們是來尋找失蹤的朋友,無意中到了這兒。”孤星正正經經地回答,“我們感謝這裡善良的人們救了落難的朋友,給這裡造成了影響我們深感歉意,我們也無意繼續打擾,請墨蛇君告知我們返回的道路,我的朋友現在急需治療。”
“你們要找的人就是這位嗎?”墨蛇君盯着昏迷的神确認道。
“是的,他幸運地逃過一死,但情況依然很不樂觀。”孤星憂心忡忡,“在這裡我們沒有救他的設施……說真的他沒淹死已經是個奇迹了……”
墨蛇君輕笑了一聲,稍微前傾了一下頭:“如果隻是恢複健康的話,這裡的條件已經足夠了,你們想要救他的心願,我完全可以滿足。”
“——真的?!”孤星驚訝地問,“那真是巨大的恩情!”
“我對懂禮數的人一直都很認同。”
“但是他除了身體上的問題,精神上也……他被人陷害忘記了一切出生以來認識的事情,墨蛇君,您所說的恢複健康,能幫助他重新記起自己原本的樣子嗎?”
墨蛇又笑了笑:“你們現在可以感謝遇到了我,我有這樣的能力。”
“……我們需要付出什麼代價?”
“呵,幫助他人是不需要求什麼回報的,我并不是助你們為惡,拯救生命難道不是理所應當的事嗎?懷着想要别人報答才施予幫助的欲望而活,就不可避免會因為失望而産生扭曲的心理,這偏離了生命生來善良的道路。”墨蛇雖然否定了孤星的疑問,卻沒有嘲諷的意思,外面的三人也理解了為什麼這裡的住民普遍都很有禮貌,即使遇上不幸的事也不會過分憤怒和想到報複,這都是面前這個高貴的生物年複一年教導的。
“不過我也不會隻聽一面之詞。”墨蛇又接着說,她把漆黑閃亮的大眼睛視線轉向恭敬地站着聆聽的居民們,“這位說的情況,你們有什麼想要補充的嗎?”
冰抱着神,緊張地等待着村民的控訴,孤星有意無意地沒有提到他們惹下的麻煩,雖然最終沒有死人,但無自覺的神還是造成了别人的重傷,這個事實遲早會被墨蛇君知道。她會不會救一個犯罪者,這就不好說了。
帶領着祭祀隊伍的村長恭敬地走到墨蛇君面前,雙手抱拳彎腰行禮:“蛇君,因為這幾個外鄉人的事打亂了典禮的流程,請見諒。我們最初确實是想來請教蛇君讓他們回去的辦法,既然他們無意留下,我們也不好多做挽留。但是有一件事還請蛇君給予裁判:就在剛才,這個昏迷的外鄉人用刀攻擊了本村普通人,好像要緻他死地,傷者的傷勢十分嚴重,無法前來拜谒。對于明明是同族卻還要痛下殺手的這種外界的野蠻行為,我們不知該如何處置,我們也不知道他是否有意為之,一切隻能請蛇君定奪。”
墨蛇君聽完村長的話,又重新看着神,好像心情沒那麼好了,冰下意識地張開嘴想辯解,但又怕适得其反惹惱了那條講究禮數的蛇,她瞥見幻也想開口,趕緊扯了扯這個一開口就口無遮攔的天真朋友。
“傷害親族是大罪,如果是故意,那就更不可原諒。”墨蛇君清晰地說,“罪人要在這裡思過,直到他徹底認識到錯誤前都不能允許回到族内。”
有村民認真地開始把這些話記錄下來,冰往深處想了想,突然覺得這并不是什麼輕的處罰,墨蛇所說的認錯如果是字面意思,那就是要知道自己錯在哪并且真心悔過,不然的話,就必須一直與其他人隔離,孤獨思索,這甚至可能會長達一生。如果要這樣審判神……冰知道他無論是現在還是正常狀态下都是不會認錯的,而墨蛇八成有能力識破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