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筆尖從一疊大小不等的紙張上移開,神無聊地動動手指,鋼筆打着旋從手上飛脫,不偏不倚地落在桌上的筆座中。他揉了揉手腕,向後仰靠在會長席的高背椅子上,沉默地看了一會兒天花闆,還是閉上眼睛。
“會長大人,有事報告!”門外突然傳來聲音,神沒改變姿勢,微睜開眼睛,懶洋洋地回答了。
“進來。”
幾名刺客押着另一名刺客踏進會長室,橙發的刺客不服地掙紮着,但還是被強按在地上行禮。
“大人,運作部門中層中級會員夾企圖叛亂,我們已擒拿他,請大人給出處理。”
“放開!你們等着瞧,等我成為會長,不會輕易放過你們!”
神着實愣了好幾秒,支起身子盯着座下被押解的刺客。
他還相當年輕,隻有20出頭,正是精力最盛的年紀,從這個年紀就做到的階級來看,應該是在工會裡常會出現的天資過人型。雖然陽光般的橙發不太适合刺客這種陰暗的職業,而他的長相也确實帶着幾分溫存,實在難以想像他會呆在這裡,還有這樣的心理。
“你……為什麼……”刺客會長喃喃地問。
“你想不到我會這麼做吧?神!”他嘲笑般地叫道,又立刻被按倒在地上,神發呆地看着這樣的景象,隔了好幾秒,他才終于回神般地下了命令。
“先不殺,關起來,不許讓他有機會逃出去。”
“是,大人。”
會員們押着夾離開了會長室,神無意識地用手指轉着鋼筆,臉色越來越陰沉起來。他握住鋼筆,用另一隻手撐住臉,僵硬地扯起嘴角,漸漸地輕笑不止。
“哈哈、哈哈哈……該死的……!”
鋼筆在刺客會長手中猛然折斷,墨水濺在桌沿,神更加用力地握住斷筆,把臉埋在手臂中,笑聲依然沒有停止。
“難道這個破位置……真的有那麼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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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獨自走進工會地牢,隔着牢門盯着被處罰後渾身是傷的夾。看見會長來了,夾不屑地笑了一聲,扭過頭。
“夾,你過來,我需要和你談談。”他默默地說。
“我們還有什麼可談的,大人?”他起身,慢條斯理地拍掉褲子上的灰塵,拖着铐住腳腕的沉重鐵球一步一步走向神,站在他面前,微微擡頭看着他。“你不用想太多,我隻是覺得,你不配當工會會長,所以我想取代你,就這麼簡單。”
神沉默,夾笑起來。
“按章程我應該立即被抹殺,可是你沒有那麼做,這就是你讓我很不愉快的原因之一了。”
“……如果換了别人,我會那麼做的。”刺客會長陰沉地回答。
“刺客工會會就這樣被一個感情過盛的人糟蹋掉。”夾譏諷地說,他笑個不停,神忍無可忍地隔着鐵栅一把揪住他的衣服,拽着他撞在牢門上。
“我給你時間悔過,你就給我這個答案是麼!”
夾掙紮着扯開神的手,露出大大的邪笑:“我的心意無論何時都不會改變,也不後悔自己曾做過的事。大人,你的感情是你失敗的原因,會發展成這樣我也早就料到了,我現在再告訴你一次,我将會成為會長!”
“你還是不悔過的話,我隻能按規矩殺了你!”神氣急敗壞地吼道。
“會死的是你。”夾面無懼色地說,“神大人,有些我的秘密是不讓任何人知道的,比如接下來會讓你死掉的能力,你就有幸見識一下吧。”
神隻能記得在最後一刻夾由黑色轉為紫色的眼睛和錐心刺骨的痛楚,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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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死……我還不能死……
——我絕對要活下去……
——……!
“咳!……咳咳!”
眼前終于漸漸清晰,還是在昏暗的工會地牢裡,過道上唯一的一盞燭火是這裡僅剩的光源,神難受地抓住前面的鐵栅欄。
有一種莫名其妙的不協調感,他想曲一下腿讓自己能站起來,卻聽到了鎖鍊的聲音。
他突然發現自己是在牢的内側,栓着腳的鐵球是束縛犯人的東西,不知何時所受的傷仍在陣陣刺痛,但這感覺根本不像是自己的。神驚訝地看着自己的手,自己的身體——那根本不是他,是夾的身體。
刺客會長驚異地站起來看着走廊盡頭,沒有任何人,安靜得連昆蟲飛過的振翅聲都聽得見。“……我呢?我去哪了……?!”他不由得癡癡地自語道,連聲音都不是自己的,神聽不下去了。
究竟為什麼他的意識會存在于夾的身體裡,他自己的身體又在哪裡?這個陌生的身體讓他感覺很糟糕,雖然不是排斥這麼極端的反應,而且這好歹也是個刺客,但是和自己原來的身體相比完全不是一個層級的。
比如關于身上的這些傷,神已經很久都沒覺得這種程度的傷會這麼痛了,他自己的身體早已适應這些,不當一回事,但現在這個身體分明沒這麼強韌。
神咬着牙坐下來背靠着牢門。身上的傷讓他相當疲勞,而且精力也一直無法集中,他雖然想要靜下來好好思考,身體卻不斷地發出警告,讓他意識模糊,他終于還是疲累地睡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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