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在對手有所察覺之前飛快地傾身拉起巫師的身體,用單手抱着她蹬地後退了一大截,他看見死靈的右手還握着劍,但是前臂晃蕩着垂落向下,因為他剛才的位置太低,實在不能砍得更利落,不過按照正常的人體結構這一下足夠廢了它的右手了——前提是它是正常人。剛才的手感很怪異,石刃像是劈中又冷又有一些彈性的膠狀物,沒有碰到更堅硬的部分,而現在看那個魔物的傷口也是,就像之前那些傀儡一樣隻有物理的切痕,沒有一絲出血的傾向。
“呃噗?”背後突然被人撲上來緊緊箍住了脖子,刺客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趕緊用另一隻手把熱情過度的同伴甩開,“你這詩人是想殺我嗎!——呃。”
他後悔回頭了,這樣的場景好像不應該被自己看見。就在他身後的四人……他們剛才都哭了吧,四個人臉上有着共同的悲痛的表情,幻這樣自己還比較習慣,可是孤星和邪也……他們的眼圈都紅成那樣了嘛。真是的,明明平時不管什麼氣氛都樂觀搞笑到讓他想打人的詩人竟然也會……他這種樣子讓他要怎麼發火啊?剛把他甩出去甚至都有點慚愧了……還有星月,牧師虛弱地站在最後,帶着淚痕的臉還是蒼白得沒有血色。看見他現在這樣站在他們面前,四個人的神情漸漸都變得誇張起來,神郁悶地覺得那好像是看見詐屍的過分表情。
“神?!你……你……”幻誇張地張弓對着刺客,半天說不下去。
“我是活的,正常的。”神拉着臉平鋪直叙地說,他這次仔細地審視了朋友們至今累積的傷,比他估計的要好不少,在他印象中幻和孤星應該沒那麼厲害,所以跟預想有誤差的部分是靠邪補足的?這還在邊上激動地随時想貼過來的肉麻詩人到底做了些啥……刺客轉回頭重新盯着死靈,劍士的臉上全是被愚弄造成的憤怒表情,這讓他不禁再次冷笑了一下。
“你……裝死嗎?”它低沉地問。
“隻想給你個驚喜,這點時間我還是能忍的。”
“……你掙脫了束縛?”
“差不多。”神下意識地按了一下胸口,剛才那劇烈的疼痛感還未完全消失,但現在這點痛對他來說已經不算什麼了,沒有什麼東西再扭曲他的情感,他也不會再變得不正常,所以,他現在就可以幹他想幹的事,比如讓這個已經死了幾百年的人再死一次。
“不可能……那束縛隻有我能解,人類怎麼可能……”死靈被砍斷大半的右臂就在衆人眼皮底下重新接合,它把手中的雙手劍插在地上拄着它們慢慢地低語道。
“對,那根荊棘确實把我害得很慘。”青年的聲音已不再有任何怯懦,“但是你小看了不止一人。”
“……”
“你以為死人就會讓你随心所欲地操縱?他們可是我的爸爸媽媽,他們真的會聽你的話來傷害我麼?”
“——這不可能!我的傀儡娃娃絕不會違抗我的命令!”死靈一反之前波瀾不驚的個性狂怒地大吼。
“但她還活着可不是你的仁慈吧?”神緊緊地摟着冰尚有一絲體溫的身體,在正式起沖突前像這樣靠對話拖點時間讓自己人喘口氣也不錯,但雖然他已經能重新掌控自己的内心了,要叫他現在冷靜下來?再多隐藏一會兒對死靈的敵意讓他降低對自己的警惕性?剛才就是極限了。刺客眼中的憎惡之情越來越濃厚,他在死靈同樣憤恨的眼神對視中緩緩後退到牧師身旁,把巫師輕放在他旁邊,牧師疲憊地笑了笑,表示會盡力治療。神緊攥着拳頭,想到少女即使自己的生命垂危,也要不計代價地解放自己,而他當時卻對她沒有一點點擔心,隻想逃避和她的聯系,他的語調不由得漸漸變得險惡。
“我要收回之前的話。”他咬着牙惡狠狠地宣告道,“就算我都對自己失望,她也還相信着我,接下來隻要我還能動,你就别想碰她一根指頭!”
如果奮起抗争,就會失去得越來越多嗎?就因為這樣,就對好不容易得到的羁絆置若罔聞,任由它斷裂,讓自己不在乎除自己以外的一切。這不是很可笑嗎?那樣的話,自己之前忍受的,付出的一切不就毫無價值了?因果被颠倒了吧,正是因為不想失去更多,才要奮起抗争,這才是自己一直以來的準則,是自己活着的信念,不僅僅是自己,現在他身邊的所有人,他一個都不容許他們消亡。
魔物首領在石階上搖晃了一下:“想不到你們這些人竟然能讓我的計算失誤到這個地步……”
“計算來計算去的,如果使勁兒算計就能應付一切的話,世界上哪來那麼多意外呢~?”詩人在一邊啧啧地調侃道,“我看你是在這兒一個人牛角尖鑽久了,太高估自己了吧~?”
“人類的思想,其複雜程度是永遠不可能被統計出來的,如果你真能算準了我們每時每刻的思想,那麼我也許就不能取回身體,神先生也不能恢複常态,可是你做不到這一點。”星月也緩緩地說,“你一直妄想達到這樣的境界,為此不惜拿無辜的事物來做瘋狂的實驗,如果可能的話,請你意識到這樣行為的錯誤性,現在就改,總比永遠這樣錯下去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