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睡不着嗎?”
“嗯……現在心很亂。”
青年躺在雙人床上瞪了一會兒天花闆,毫無睡意,他幹脆坐了起來。
這個房間曾經是他爸爸媽媽的,雖然他告訴自己已經過去了16年,現在感受到的熟悉的氣息肯定都是錯覺,但用處甚微。他腦海裡總是交替出現父母活着時對自己的關懷和他們被殺死時的悲鳴,他時而喜,時而悲,這個感覺實在是太讓他受不了了,再這樣下去他會精神錯亂的。
“不要想太多……”冰靜靜地抓住眼前稍微握着拳的手。
“不是我要想,這些奇怪的東西老是不受控制地冒出來……我……處理不過來……”神昏昏沉沉地回答,他的頭又痛又漲。
“怎麼會這樣?神,你還沒恢複嗎?”冰覺得在吉芬閑了一個多月,自己都完全有餘力跟幻他們一起走星月的傳送陣去郊遊了,但他們認知中理應恢複更快的刺客卻一直狀态不佳,衆人試着邀請了他一兩次,都被他不感興趣地推辭了。也隻有在他們兩人獨處的時候這個人才會偶爾袒露一點點内心的動搖。
“你的臉色很差……”
神閉上眼搖了搖頭,但這個房間的存在感還是在壓迫着自己胸口。“我還是出去吹吹風的好。”他起來換下睡衣打算出門。
“……要我去嗎?”
“不用了,冰你睡吧,我讓頭腦清醒一下就回來。”神再次下意識地拒絕了少女的關心,他輕輕走下樓梯,出了民居大門,外面的第四大街已經幾乎沒有人迹了,街邊的油燈一兩小時後也将燃盡,神仰頭看了看沒有月光的星空,無聲地跳上屋頂,坐在最高的方形煙囪上面對大海。
海風和沙漠裡的強風完全不同,一個卷着無數的黃沙吹到人睜不開眼睛,極端地主張着如果不迎面沖刺就遲早會被重量掩埋,另一個則隻是捎來淡淡的鹹味刺激着神經,像一潮一潮的海浪般沖刷掉籠罩内心的霧霭。艾爾貝塔的集會之多全國聞名,深更半夜的附近還有一條街燈火通明,聽起來是個晚會,而且刺客絕對聽到了詩人個人風格濃郁的吉他聲。
他希望自己什麼都别多想。他不知道最近自己越來越顯著的感情是不是正常人應該有的,總覺得不管是什麼外界的刺激都很容易觸動内心,讓他維持不了曾經如同呼吸般自然的絕對冷靜,當同伴們,當少女對他伸出擔心和關懷之手的時候,他很想示弱,想放下自立,想向他們撒嬌,但他想到這個就又會看不起不能獨立的自己,最後他隻能堅持拒絕。
神想象不出不能站在衆人之前的自己是什麼樣子,那些過于柔弱的感情讓他心慌,他隐約覺得一旦接受了那些自己将變得不堪一擊。
海浪的聲音随着海風規律地飄過耳邊,漸漸沖淡了青年迷惘的思想,他不再考慮更多,呆呆地望着月亮出來後遠方銀光閃閃的海面。
“小鬼——這麼晚了,你在屋頂上做什麼呢!”不知過了多久,突然地面上老鐵匠打招呼的聲音突兀地傳來,神向下看了一眼。
“怎麼啦?想你爸爸媽媽?”
“沒有……”他條件反射地否認,同時否認了自己心裡想要肯定的軟弱想法,“伯父你半夜來這裡幹什麼?”
“我失眠啊!今天見到你這小鬼了,我高興得睡不着,來看看你們呢!”鐵匠一直仰着頭,笑容和藹又熱情。
“你去睡吧。”
“不行的啦!今晚我肯定沒法睡了,小鬼,屋頂上危險,快下來吧,而且我這樣跟你說話脖子也很酸啊!”
神差點嗤笑出聲,屋頂上危險?在他看來這兒幾乎不會有人上來,視野又好又開闊,比地面上安全得多——反正刺客的問題思考方式還是和大多數人有點區别啦。“我就下來。”既然是親戚加長輩,還是給點面子的好,他起身走到屋檐邊上。
“你幹嘛?”老鐵匠驚慌地問。
“下來啊。”青年一頭霧水,這有什麼好驚慌的?”
“别跳!這是三層樓頂啊!”
“?”老人的話音剛落神已經着地站在他面前,毫發無傷沒出一點意外,剛才腦袋放空了一會兒現在剛重新運轉起來。“——哦,不用擔心,我習慣了。”
“哎喲喂……吓死我了,可别摔傷了!”
“這點事都辦不到的話,我刺客也白當了?”神好笑地提醒了一下伯父自己的職業。
“哈哈,我都給忘了!我們家阿楓的兒子現在可是個身手不凡的大人物啊!”他一錘手,大笑起來,走前一步又開始高興地揉青年的頭發,“小鬼,回到自己家了,高興嗎?”
是親人,要忍耐……神的眼睛緊盯着他蹂躏自己的大手:“還好,已經不太适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