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轉過身,門的另一面一直沒有再次的動靜,但是他能感到門後躊躇的人的氣息,他想起白天在這個房間裡發生的事,連自己都幾乎不敢去開門面對,兩邊僵持了近半分鐘,神聽見了門後人準備離開的腳步聲——他急忙沖了過去。
聽見開門的聲音讓冰也愣了一下,她回過頭看見探出半個身體看着她的神的臉,突然覺得他像個做錯了事怕被訓斥的大男孩,她好笑地放下了半懸着的心停下了腳步。
“……你好點了嗎?”
神關上窗,阻隔了外面的風聲,他靠在窗邊尴尬地點了下頭:“謝謝你們的藥,我已經沒事了。”
“真的沒事了?”
“嗯。”為了讓冰安心神又用力地肯定道,“我身體還是挺好的,恢複得一直很快。”
冰笑笑:“對不起,這麼晚還來打擾你……”
“我沒事,我剛醒呢,都睡了一天了。你怎麼半夜還沒睡?”神好奇地看着冰,她的臉色黯淡起來。
“幻……她做噩夢了,村子被毀的夢,我剛哄她睡着……”
神安靜了片刻:“——那你呢?”
“……”冰低下頭,“我也……不敢睡……會夢到村子……就剩下我和她了,真的很害怕……”她艱澀地一個一個字地說完,聲音中帶着哽咽的味道。
神往邊上靠了靠,示意冰走到窗台另一邊,外面的星空會讓心情不那麼壓抑的。“你們沒有罪。”他緩緩說,“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會陪着你們找到事情的真相,不用再擔心自己的身世,就算有什麼問題,也肯定有好好解決的辦法的。”
冰擦着臉上的淚水,無助地閉上眼睛。“我總是想起村裡遍地的血,太可怕了……神,為什麼有些人可以這樣毫不在乎地殺人!他們不怕嗎?他們不怕每個夜晚被噩夢纏住嗎?!”
神沉默良久。
“怕。也許開始會怕。但是,會麻木的。”他低頭看着自己的雙手,輕笑一聲。從小接受的訓練不止一次地讓自己精神崩潰,在混亂中第一次的殺人,才是12歲,那一次,真的完全傻了,心理上遭受的沖擊使自己在之後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都無法拿起武器,每天被惡夢糾纏,當時飛影不得不強行給自己下了心理暗示,才封住了那些巨大的負罪感。即使那個時候隻想要複仇,隻想要強大,下定決心要以惡制惡,也無法承受殺人後的恐慌。但是現在,什麼感覺也沒了。要硬性尋找殘存的感想的話,大概也隻有……看見鮮血時那扭曲的滿足和繼續的渴望……
他們是一群被抹殺了人性的木偶,為完成任務而存在,這就是他們生命的所有意義,他們永遠活在最黑暗的角落,與那些光明而美好的事物無緣。
這就是刺客。
“麻木——?”冰恐懼地扭頭看着他。
“——呃,我是這樣想的,我想隻有這一種解釋吧。”好像說得太多了,神敏感地發現氣氛不對,他趕緊用比較輕松的語調搪塞道。
也許冰比他更不想擴展這個話題,她沒有再問下去。
夜很靜,一塊玻璃隔開了外面肆虐的狂風,靜甯旅館的客房裡同樣彌漫着甯谧。
“神,我想家。我沒有見過任何的血親,從記事起我就沒有爸爸媽媽,是淵爺爺好心把我帶大。我想那個家,我不想變成無家可歸的孤兒……5……從今往後,我該怎麼辦呢……”
“……”
“你能了解我現在的心情嗎……?我甯可被那個組織殺死,這樣就不會總覺得心好痛,就不會總是哭出來……如果隻剩下我一個的話,我甯願跟爺爺死在一起……”
“……”
“……對不起,講了這些不開心的話,你别往心裡去,我和幻到現在都很感謝你的幫助……金字塔好像是很危險的地方,你别去了吧……如果你出了什麼事,你的爸爸媽媽會很擔心的……”
“……我能了解。”
“……嗯??”
“我也,回不去了。做了家裡不允許做的事,再也,不能回家了……”
“……啊?!”
“呵,我也在想,死了算了……”
不管問自己多少遍都好,答案隻有一個,永恒不變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