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着舉起了拳頭。
“等等!”喬魯諾大聲說,“萬一老闆其實附身在你身上怎麼辦?”
他說的很有道理,我放下了準備揍飛裡蘇特的拳頭,然後将拳頭一拳穿過了地上躺着的我的身體。
“無論如何……先排除一個隐患吧。萬一老闆和他同體就不好了。”我看着胸口一個大洞的我的身體道。
我抓起烏龜就和他們一起去跟随波魯那雷夫的替身,我們要奪得那把箭。
現在還具備行動能力的人是我,喬魯諾,布加拉提,特莉休,裡蘇特,梅洛尼,伊魯索。其它人都倒下了,因為必須要馬上消除靈魂互換的影響,我們現在來不及讓喬魯諾進行治療。
波魯那雷夫的替身名為銀色戰車。
那是一個銀器質感的替身,如同它的名字般,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沉默的戰士。它沉默地向前走着,沒人可以抵擋它的步伐。
有點帥,這個替身我也想要。
當我嘀咕着波魯那雷夫為什麼這麼走運有了這麼漂亮的替身時,突變在此刻發生了。
我感受到了我腦子裡有一個人在說:“你的靈魂竟然是不完整的。”
是迪亞波羅,他附身在了我身上!
我立刻準備告訴離我最近的喬魯諾,可來不及了,我感受到我對這具身體失去了控制權。
在我的意識失去控制的那一刻,我聽見了惡魔的低語,他說:“我要感謝你,給了我這個機會。”
*
我似乎處于意識的海洋,這裡不具備形體。
我看見了約旦河,和我平常見到的它不同。這個它有一座山那麼大,它現在不是人形,隻是一團不斷蠕動的不規則物體,而且那雪白的身軀上長滿了密密麻麻的黑色眼睛。
但我還是知道,那是約旦河。因為我們之間存在着一種無法割舍的聯系。
我眼睜睜它從它的身體中抽出了幾塊白色的黏土狀的物質。
我看見了那幾塊物質慢慢蠕動,不斷進行着聚合再分離,直到勉強能看出人形,然後那幾塊物質逐漸長出了一張臉,和我一般的臉。
我湊近去看,其中一塊人形物質猛然睜開眼,它臉上隻長出了眼睛和鮮紅的嘴巴,還不具備人的外觀,看上去有些恐怖谷效應。
它的眼球轉動了一圈然後望向了我。與此同時,約旦河身上密密麻麻的無數雙純黑眼球也一齊釘在我身上。
那一刻,我感覺我的腦子裡面像是有一條條蚯蚓在不斷蠕動挑撥我的神經。
因為我知道,那個正在不斷變成人形的不明物質體,和我對視的怪物,是我自己。那個怪物張了張嘴,舌頭和牙齒還沒有完全形成的嘴咀嚼着它誕生以來說的第一個詞語:“複,複……複活。”
突然,一個強勁的拖拽力将我硬生生拖拽出那片意識海洋,我再次恢複了意識。
我擡起頭,看見喬魯諾在低頭用黃金體驗幫我治療胸口的大洞,我問他:“結束了?”
“我拿到了蟲箭。”他朝我微微一笑,“一切都結束了。蕾娜塔,為什麼那個時候你的靈魂徹底失去了……”
我問喬魯諾:“你可以把蟲箭給我嗎?”
喬魯諾沒有回答,隻是安靜地看着我。
我盯着他,然後說:“我加入熱情,并不是為了我的血親,而是為了箭。我這裡也有一把箭。”
我說着讓約旦河把那把從吉良吉影處得到的箭給了我:“你相信引力嗎?這個世界上的物體,大至一顆行星,小至一粒塵埃,都存在相互吸引的引力。我……我是受這把箭的引力吸引才來到這的。”
我把那把箭放在了地上,雙手扒住喬魯諾:“拜托了,我的直覺告訴我,隻要我得到了箭,我就可以明白一些事情了……讓我得到它吧,我想要得到它。”
喬魯諾把他溫熱的手覆蓋在我冰涼的手上:“蕾娜塔,你是我的同伴,我當然會給你的。”
他說着,從懷裡拿出了那把箭。那把做工精美的蟲箭,散發着不想氣息和細碎的呓語聲的箭。
我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然而在喬魯諾把蟲箭遞給我的那一刻,那把從吉良吉影處得到的箭像是受到了某種不可抗力的吸引般被吸了出來一樣,和蟲箭融合為一體,然後它向我射來——直直穿破了我的眉心。
在那箭頭直直戳入我的腦髓的那一刻,我仿佛聽到了來自那箭頭的惡毒的低語聲。
以及那來自蒼穹之外的某個死物的注視,還有它那無法壓抑的“食欲”。
我不受控制地感受到了恐懼,不是對死亡的恐懼,而是對未知,對被吃掉的恐懼。這份恐懼伴随着我出生,并深深烙印進了我的靈魂,隻是我忘記了它。
我不受控制地倒在了地上,那洞口飙出的鮮血流入我的眼中,但我沒有閉上眼睛,而是拼盡全力睜開雙眼,想要直面那來自宇宙的注視。
……它看見我了。
它知道我在這。
它在吃掉我!
它在用人類所無法理解的語言在低語:“命運吞噬者,你的半身真可口。”
“蕾娜塔!”喬魯諾被這個場面驚住了,我難得從他的表情中看見了一絲慌張。他拼命試圖從我的眉心拔出那把箭,但這是無用的。
因為它在進食,而沒有人能夠打斷它的進食過程。
我握住黃金體驗的想要止住我傷口的手:“GIOGIO,把我的屍體保存好……我很快就回來。”
“你在說什麼?我不明白,為什麼黃金體驗完全無效?”他慌忙地伸出手,似乎想要捂住我不斷流血的傷口。
不忍直視他那雙不可置信與絕望并重的眼,我歪過頭,在我逐漸走向死亡,走向複活之時,時間和空間,人類和替身,來自宇宙之外的怪物們……一切可名狀之物與不可名狀之物一一具現化。
原來,箭真的來自外太空。
原來,箭所帶來的是一場篩選。通過者并非是得到覺醒,而是因為覺醒了替身才得以存活。未通過者隻會淪為它的食糧。
它,它是……以精神能量為食的怪物。而我,我和它一樣……我們都是獵食者……
不!我不能理解!我還是不能明白!我……
在那空間與時間的間隙中,獵犬咆哮着不斷奔跑着啃食空間,一條條肉蟲一點點消化着時間。看不見的怪物就藏在浩瀚宇宙之外。在時間和空間的間隙裡,在我所無法看見無法聽見無法觸碰無法理解的維度之間,它們依靠着本能,遵循自己的食欲去獵捕,去吞噬。
就在那時,我被血侵染的眼球與過去的,未開始融合的尚且年幼的我對視上了。
我看見那個在孤兒院的庭院裡蕩秋千的女孩,她擁有和我相同的面龐,她輕輕張開嘴,她張開嘴那一刻,我看到她嘴裡密密麻麻尖細的牙。
她的輪廓變得模糊不堪,失去人形,四周充斥着不可名狀之物的低語聲。
她說:“好好享用這份大餐吧。”
“這次的命運,比之前還要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