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什麼。”總不會是看到我去偷襲那些組織成員吧。
“你偷偷潛入裡蘇特的房間。”
伊魯索說着靠近我:“你為什麼總是趁隊長不在的時候去他房間找書看,你自己沒錢買書嗎?”
“……”我很想告訴他我是來刺探情報的,因為貝利可羅讓我這麼做。但裡蘇特讓我别說,我能怎麼辦,當然是不說了,反正我會說謊怎麼想都是他倆的鍋:“我好奇他書架上有什麼書。”
完美的回答,深刻體現了一個剛進入組織沒多久的新人對資深黑手黨的深深崇拜之情。我簡直是天才。
但伊魯索這個沒有眼力見的反而嘲諷我:“沒聽說過那句話嗎?好奇心害死貓。”
我:……
“喵~”
聽到我惟妙惟肖的貓叫聲,他瞬間面色大變,驚慌失措地逃了。
呵呵,跟我鬥。
*
和岸邊露伴長達十二天的旅行結束後,我目送着這個祖宗坐上回日本的飛機,并确定他不會突發奇想再跑回來之後,我終于能松了口氣了。
他在我認識的人裡還不算很麻煩。但因為他翻過我的設定,能夠看出我什麼時候在敷衍人,所以我不得不拿十成十的精力認真和他說話。
當我回到家中時,樓上的卷毛阿姨遇見了我,卷毛阿姨問:“你的鄰居最近是不是不太好過啊?”
我:“不知道呢,最近沒見面。”
分手了還見面幹嘛?打分手炮嗎。
後來,我隻聽說他因為受賄和失職被警局革職了。
我對他的遭遇表示惋惜,但也僅僅隻是惋惜。
人生中突然發生的變故實在太多了,就像是我那個小時候的玩伴。誰能想到他那樣和睦的家庭,竟然沒過幾年就家破人亡?盡管我早已忘記了他的名字,就連他的面孔和聲音都變得模糊了,可一想到他與他本可以擁有的普通而幸福的人生失之交臂,我還是會感到悲哀。
雖然是前任,但聽到熟人的不幸,心裡總歸有些不舒服,所以在一次外出購□□支的任務結束後,我問普羅修特要不要和我一起開房。
他當時的表情有些怪異,不過如同我不會拒絕主動送上門的他一樣,他也不會拒絕我。
因為心裡想着事情,我很快就沒了興緻。普羅修特看我沒心思了,他也不讨沒趣,和我并肩躺在床上發呆。
我其實并不喜歡有人睡在我旁邊,這讓我有種領地被侵犯的感覺。
但釋放壓力過後,我的容忍度格外得高,所以就算是普羅修特突然拉過我,用他有力的雙臂擁抱住我。我也沒有拒絕。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突然問:“那我們是什麼關系?”
我思考了一下:“炮友。”
普羅修特悶笑了幾聲,親了親我的額頭:“可以換個更浪漫的名字。”
我心不在焉地用手指他胸肌上打着圈,問:“什麼名字?”
“情人。”
哦,一生追求浪漫的意大利人……可以不要增加刻闆印象了嗎?
*
卷毛阿姨向我詢問鄰居的近況沒多久後,我就見到了我的鄰居。
他頭發變長了不少,換上了一件極為暴露的開胸衣服,一路開到了腹部,看上去像個陰沉的巫師,戴着一個雞蛋殼頭巾,依然塗着紫色的眼影和唇膏。
我看向他不停顫抖的豐滿的紫色嘴唇,他微微染上紅暈的臉頰和眼角。他身上散發着濃重撲鼻的酒氣,雙唇顫抖着嗚咽着一些讓人聽不懂的話語。
我并不想和狼狽的他搭話的,因為我不擅長安慰人。
但他哭了。
我記得陽萊曾告訴過我,她第一次遇見直子的時候,直子狀态很糟糕。辛苦寫的歌被人盜了,經紀人還因為她不願意陪床想要雪藏她……那個時候走投無路失去夢想迷失在東京的直子,遇到了陽萊。
阿帕基也是嗎?他經曆了什麼……那麼他有像東京城中迷茫的直子遇見了陽萊一樣,遇見了可以支撐他的人嗎?
顯然沒有。否則他不會這樣在意大利的 夜晚哆哆嗦嗦地醉倒在他家門外,甚至連鑰匙孔都插不進。
但或許他以後會,隻是現在他還是隻能利用酒精麻痹着一切痛苦,然後渾渾噩噩度過每一天。
我不太理解一次革職為什麼會給他帶來這樣毀滅性打擊,難道警察這個職業對他來說真的意味着這麼多?可既然這樣他為什麼要選擇受賄呢?
看着他睫毛上顫抖的淚珠,他緊咬的下唇。我忍不住蹲下去伸出手,觸碰了一下他的指尖。
是冰涼的。
我開口:“阿帕基,不能在地上睡覺。會着涼的。”
他沒回話,禁閉着雙眼,但依然跟失去了魂魄一樣地碎碎念着一些話語。
我推了推他:“阿帕基?阿帕基?雷歐?雷歐阿帕基?雷歐阿帕基!”
他沒有任何反應,隻是很痛苦地蜷縮着。
我突然感受到了一種曾經我從未有過的心情。那是由一點好奇,一點憐憫,一點同情,一點悲傷……
那是同情嗎?
于是我把他扶了起來,他個子很高,但我力氣很大,所以扛住一個他完全不是問題。我搜了搜他的身,摸出來他家鑰匙,毫不費力用鑰匙打開了他的房門。
哦他家裡也亂套了,堆滿了空酒瓶,亂糟糟的,衣服也是亂塞……哎這太亂了,我不想看了,跟男寝一樣。
我的耐心值瞬間降了不少,但好人做到底,所以我還是認命地拖着跟一頭熊一樣的阿帕基到了他卧室。
我一把把他摔倒了他那張黑沉沉的床上,給他拉上窗簾,準備關燈走了時,我突然聽見鄰居問我:“……為什麼要管我?”
我:“……”這家夥原來醒着嗎。
忍一下吧,他是個醉鬼,還剛被開除了沒多久,忍一下吧。
但我餘光中看見了他房間角落裡,幾瓶空酒瓶混着他的衣服一起雜亂地丢在地上時——
我忍不了了:“所以你其實已經醒了,但還是讓我扛着很重的你走過從你家門口到你卧室這麼遠的距離?我甚至把你好好擺在了床上,還給你掖被子。原來你是醒着?我真的……”
我嘴裡其實有不少詞可以噴出來的,反正鄰居第二天估計就忘了。但我一堆上他淌着淚水的臉,我又罵不出來了。
他一句話也不說,隻是躺在那裡睜大眼睛,淚水慢慢地從他眼角滑落,滴到了他的枕頭上。他看上去狼狽的不能再狼狽了,仿佛從此往後,他就要墜落谷底一樣。
我坐到他床邊,學着陽萊過去那樣,輕輕拍着他:“睡吧睡吧,雖然你可能做了一些錯誤的決定,暫時偏離了你的軌道,但你隻是短暫迷失了一下方向,遲早你會回到你的軌道的,不用擔心。”
“但如果你一直酗酒,最終哪天醒來發現自己被扒光一睜開眼就是陌生的天花闆,旁邊還躺着個秃了的英國佬這種事情也是可能發生的。也或許你會在晚年發現因為你經常酗酒,你的内髒功能比同齡人要差太多。還有種可能就是……”
我編不出來了。我好困,我想回家睡覺。于是我草草地說:“總之,到了那時你有得哭的,現在别哭了。早點睡吧,都……淩晨五點鐘了?!”
我鄰居沉默了一會,說:“你真的很不會安慰人。”
“……你到底醉沒醉。”
回應我的是鄰居安穩下來的綿長的呼吸聲。
誰知道他到底醉沒醉,反正今天的我又做了一件好事!好耶!
*
是不是我每做一次好事就要被懲罰一次。
否則一覺睡到下午的我,為什麼會在我的客廳看見一個正在沉默中暴怒的裡蘇特。
你們黑手黨不要随便撬别人門啊!
他面前被打開的是我的電腦,他在看……我之前和岸邊露伴調查到的東西?!他手邊堆着的那堆東西,不會是我拍下來的可疑照片和我精心篩選整理的資料吧?!
我要開始尖叫了。
裡蘇特站起來,一步步逼近我,我默默後退,直到——我背都被牆抵住了,裡蘇特你能不能不要過來了!
我真的會要尖叫了。
男女之間的交往要有分寸感,不要過來了!我要告你職場性騷擾了!
裡蘇特低着頭看我,沒有一絲表情的面孔下是即将爆發的火山,漆黑的鞏膜無形中捏住我的心髒:“你沒有什麼想說的嗎?”
“……我錯了。”
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知道錯哪了,但總之先認個錯吧。
面對着裡蘇特高大的身影帶來的威壓感,我感到有些心虛的同時,也有些害怕他會出賣我。他為什麼會突然來到我家裡,并精确地找到我藏資料的位置……難道他有特殊渠道?
不,更重要的是他是怎麼發現我在調查老闆的。
見我不吭聲了。裡蘇特馬上轉身,翻着我偷拍的那些照片,轉身關了我的電腦。
然後他把我的電腦和照片全部都打碎了!不僅如此,他還異常兇狠地朝我大吼:“你不知道不能調查老闆嗎?!”
他兇我?
他兇我!
他竟然敢兇我!
就算是我做的不對,但他怎麼敢兇我!
他砸我電腦,毀我辛辛苦苦收集的東西就算了,他竟然還兇我?!
幾分鐘前那種心虛的感覺瞬間消失了,我強迫自己擠出幾滴眼淚,忍着怒火,委屈地說:“我當然知道了!我,我……我隻是覺得你會想要知道!我想幫你!”
拜托了眼球,再多擠出幾滴眼淚啊。加油!我的眼球。
其實我根本不知道裡蘇特想不想知道老闆的下落,就算他不想……那隻是我以為的啊?我很容易誤解别人的想法,好吧。
我閉上眼睛,假裝擦眼淚。透過睫毛的縫隙,我看見裡蘇特蹲了下來,給我遞了紙巾:“……以後不許做這樣危險的事情了。或許你并不适合這樣的工作。”
我強忍着逼自己又擠出了幾滴眼淚,點點頭。
果然不經常哭的人的眼淚可以喚醒憐憫心,看來适當的服軟果然很好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