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就是。要是誰家姑娘能娶了這麼好看的夫君,那可真是三生有幸了。”年輕婦女繼續道。
路上,拓拔珪不禁問起了馬兒:“你說,她會不會喜歡我今天帶給她的禮物?”
馬兒沒有反應。
“我隻道你的意思,你不就是在笑我自作多情嗎?”接着拓拔珪開始變得深情了起來,“可是,我就是願意這麼做。哪怕她不喜歡也好,僅僅永遠放在那裡當個觀賞物件兒也好,看膩了随時有可能丢棄,但是隻要能近近地博她一笑我就再好不過了。或許,有時我也會覺得自己很傻,明知這樣去愛隻會落得一場空,卻還是硬着頭皮,勇敢去愛。我不後悔,我也不會怨恨她,隻要能靜靜地守護着她好,看着她好,讓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燕皇宮禦花園裡,阿馨正陪同着段皇後在散着步。園子花團錦簇,生機盎然,美不勝收。一派春光融融之象。
“阿馨啊,你喜歡趙王和趙王妃他們嗎?”段皇後好奇地問道阿馨。
“這……”阿馨接着低頭不語。
恨張嬌搶自己的所愛都還來不及呢,又哪來的喜歡?
“怎麼,是不喜歡了?”段皇後語氣有些加重。
阿馨見狀,趕忙出來圓場,“啊……啊……啊,不是,娘娘,阿馨是打心底都敬佩趙王和趙王妃的,怎麼會不喜歡呢?”
段皇後沒有聽出阿馨其實是在故意敷衍塞責,誤以為她是真心仰慕趙王和趙王妃的,于是便松了口氣,“如此便好。本宮自知本宮的時間已經不多了,臨走前,唯一最放不下的就是你了。當初,你落魄至此,本宮實在于心不忍,便收留了你,讓你到我身邊随時伺候。這些年,本宮也是對你無比的疼惜,但凡康甯宮的粗活重活我都一一讓别的宮人去做,就是怕你受了絲毫的委屈,到時,本宮可就真的寝食難安,内疚不已了。本宮希望你能時常念着本宮的好,在本宮走後,好好和趙王一家和睦相處,切不可起什麼不必要的事端。你這麼聰明懂事,本宮自是相信你的。”
阿馨故作姿态點了點頭,“知……知道了,娘娘,我一定會謹遵您的教誨,盡心去服侍趙王一家,把他們當成是阿馨的親人一樣,融洽相處。”
段皇後欣慰地點了點頭。
“可是,娘娘,您也不可如此消極悲觀啊!太醫不是都說了嗎,您現在的情況似有好轉之象,相信過不了幾日,定會康複的!”
段皇後看了看阿馨,笑着說:“本宮的身體本宮自己清楚,你就不要再安慰本宮了。本宮啊,現在已經到了即将油盡燈枯之勢,再也挽不回了。回想這幾十載過往,有過辛酸,有過甜蜜,也有過幸福。經曆了太多的人和事,明白了太多的道理,如此,本宮也算是死而無憾了。願有來生,本宮再也不想生在這戰火不斷的亂世了,但願生在一派盛世繁華景象下,平安幸福度過這一生,足矣。”
“娘娘,您不必過于憂心。這世道總是不斷在變化的,相信終有一天,這個亂世必将會被終結的,到時,娘娘所說的繁華盛世不就自然而然到來了。”阿馨一臉平靜地寬慰道。
段皇後笑了一下,道:“恐怕真的到了那個時候,本宮也早就托生了不知多少回了!”
阿馨沒有再說話。
夜裡,因為是初春,迎面吹來的風裡還是涼意未減。
“琳兒,琳兒,不要,不要,不要離開我!不不不……!”慕容寶從噩夢中驚醒,此時一身的冷汗。
“寶弟,你醒啦!來,喝點藥,補補身子。”慕容農進來後,來到了慕容寶身邊,道。
慕容寶仍是一臉驚恐與慌張。他死死抓住慕容農的雙臂,眼睛瞪大老大,語氣急迫地詢問着他心上人的下落,“三哥,三哥,你告訴我,琳兒呢?琳兒呢?為何不見她的人影兒?”
慕容農放下碗,歎了口氣,道:“看來你真的是受驚過度了,之前的事情全都不記得了。好吧,如此也好,忘了她,對你或許也算是一種解脫。”
“三哥,你在胡說什麼呢!琳兒她可是我一生的至愛,是我慕容寶的心頭肉,我怎麼了說忘就忘了她呢?你告訴我,你告訴我,琳兒她現在在哪?現在在哪?你一定是有什麼大事在瞞着我,在瞞着我,對不對?”慕容寶越說情緒越激動。
“好了,好了,寶弟你先冷靜一下,冷靜一下。”慕容農試圖寬慰道。
“現在琳兒都不見了,你讓我怎麼冷靜!?”
随即,情緒上頭的慕容寶不慎一把打翻了碗,頓時地上一片碗的破碎的屍骸。
慕容農實在有些看不下去了,索性心一橫,直接和慕容寶說出了真相。慕容寶聽後,頓時一臉不敢相信的樣子,“你說什麼?雲琳還被扣押在後秦軍營?這不可能!這不可能!我明明記得她和我一起逃出來了啊,不,不,不,三哥,你一定是在騙我的,對吧?”
“寶弟,不管你信還是不信,總之,這些都已經發生了,隻不過你由于那時驚吓過度,所以有些東西暫時不記得了。”慕容農看着現在的慕容寶,心裡不是個滋味兒。
慕容寶依舊還是一副不肯接受現實的樣子,蜷坐在床上,埋頭頭哭了起來。慕容農撫摸着慕容寶的後背,安慰着,“寶弟,有什麼不快就放聲哭出來,哭出來,一切就自然會好的。”
慕容垂坐在營帳裡,一個人靜靜地發着呆,臉上一副愁容。慕容農走了進來,看着慕容垂一臉的憂愁,不禁問道:“父皇還在擔心寶弟的情況?”
慕容垂并沒有理睬慕容農。
慕容農看着慕容垂,還以為他還在擔心現在種種,不禁安撫道:“父皇,您也别太憂慮了,寶弟他現在雖然情緒還是有些波動,但是如今的情況已然比剛回來的時候要好多了,相信用不了多久,等他情緒平複了下來後,他一定會安然無恙地站在您面前,和您請安了。”
慕容垂這才擡起頭,可是臉上的神色也隻是減退了一星半點,“農兒啊,父皇難道真的是做錯了嗎?”
慕容農有些不解:“父皇說的是?”
慕容垂歎了歎氣,沒有說話。
慕容農怔了片刻,這才忽然明白,“父皇,您該不會是說弟弟和雲琳姑娘之間的事兒吧?可是,父皇,您恕兒臣說句僭越的話,那雲琳姑娘本來就與寶弟情投意合真心相愛,可是您呢,卻是如此的強硬,硬是要把他們活生生拆散,不然,也不會落得今日這個結局。如今雲琳姑娘以自己換取了寶弟的自由,而她至今在秦營内也不知是生是死。”
“是啊,你說的沒錯,那雲琳姑娘卻是一個俠肝義膽之士,可見她是有多麼的愛着寶兒才如此舍身忘死,不惜以自己的身家性命來保全寶兒順利返回大燕。看來,朕真是從一開始就犯了‘老糊塗’病了,将事情做的如此殘忍與決絕,苦了這兩個可憐的孩子了。如果雲琳能有幸回到大燕,朕便不會再阻攔他們兩個,他們愛怎麼樣就随他們去吧。”慕容垂一臉的自責道。
見到慕容垂幡然醒悟,慕容農總算是松了口氣。可是自剛才說完以後卻還是一副怏怏不樂的樣子,這又不禁讓慕容農疑惑了起來,“父皇,您這又是怎麼了?心裡的疙瘩都已經解開了,為何還是如此愁眉不展?”
慕容垂深深地歎了口長氣,語氣有些哀傷道:“雖然寶兒的解朕是已經全然解開了,可是還有一件事兒,朕怕是再也解不開了。”
慕容農更加迷糊了起來,道:“父皇這是何意?”
慕容農幹脆也不想再繼續隐瞞了,畢竟下面站着的又不是别人,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再隐瞞不說恐怕就有點說不過去了,道:“朕剛才在你進來之前就接到皇宮裡傳來的消息,說你母後現在已然病危,太醫們個個都束手無策,回天乏術,恐也就隻有這幾天的日子了。”
慕容農一聽,頓覺晴天霹靂,不自覺往後退了幾步。接着,兩行悲傷的淚水就順着他的臉頰流了下來。
“父皇,兒臣請求您能通融兒臣,讓兒臣回去再見母後最後一面。”慕容農重重地跪在地上,向慕容垂哀傷地乞求道。
“朕又何嘗不想呢。可是如今前方戰況依然不穩,如今我們貿然回去恐隻會無一利啊!朕知道,你心憂你的母後,想為她回去盡最後的孝道,可是如今對面那後秦仍然是一副狼子野心之勢,萬一我們走後,他又趁機反撲又該如何啊?”慕容垂和自己的兒子一樣,也是悲痛無比,可是想想前方局勢詭谲,卻又無可奈何。
“父皇,您誤會兒臣的意思了,兒臣是說,讓兒臣一人回去為母後盡最後的孝道,并不是連同全軍一同回去的啊。”慕容農解釋道。
慕容垂收起憂傷,臉色開始嚴肅起來,“可是你知不知道,現在沿路盡是後秦的勢力。他後秦自知敵不過我們,便想着利用這樣合圍的手段把我們困死在這兒,如果你此刻貿然出去,回到皇宮,萬一路上遇到襲擊,以你一人之力怎能抵得過他那一大群人?朕接到這個消息後其實心比誰都是痛的,朕恨不得立馬就飛回去日日守在皇後的身邊,不離不棄。可是如今的形勢硬要對朕橫加阻攔,朕現在也暫時是無可奈何之勢。”
慕容農多少一臉的豪邁,道:“與其如此,父皇,倒不如直接和他們秦軍拼了,誓死要殺出一條血路來。”
慕容垂猶豫了一會兒,道:“先不要急着沖動,待我們先看看後秦最近的動作在做打算。再者,當今我們還有一件大事兒未半,還不能草草就這麼回去了。”
慕容農頓時明晰,道:“父皇,您且放心,我一定會聯合衆人想出一個周全之法将雲琳姑娘給救出來的,絕不辜負父皇期望。”
慕容垂點了點頭。
“我這是在哪兒啊?”姚興醒了過來,用虛弱的語氣道。
一旁一直在負責照顧姚興的相雲見狀,一臉的欣喜,“王爺,您可算是醒了,您知不知道,陛下現在可還在擔心着你呢。”
“父皇?”突然,姚興又猛地想起了什麼,神色立馬變得慌張了起來:“大人,大人,雲琳呢?雲琳呢?她現在沒事兒吧?她現在人在哪裡?我要去找她。”
姚興剛準備下床,就被相雲一把攔住了,“王爺,您現在還是小顧念顧念您自己吧,莫再一心想着他人。等着身子骨兒養好了,一切你自然會知曉的。”
姚興神色越來越緊張,道“大……大人,我不要以後知道,我現在就要知道她的下落,我求求您,求求您通融一下,告訴我,好嗎?”
相雲看着姚興這幅可憐巴巴的樣子,心裡也不是個滋味兒,在猶豫了會兒後,就索性把全部事情都交代了。
“王爺,您放心,陛下并沒有刻意為難雲琳姑娘,隻是将她暫時關押了起來,不得與任何人見面。王爺,這下您可安心了?”
“不,不,我現在就想去見她,現在就想去!麻煩大人行個通融,讓我再見她一面,就一面。”姚興苦苦哀求道。
這下可把相雲弄得真的有些難為情了,道:“哎喲,我的王爺啊,您這樣可真是折煞老夫了。不是老夫不帶您去,而是現在陛下已然下了死命令,不允許任何人前去探望那姑娘。王爺,您還是聽臣的,好好在這裡休養,等過幾天陛下的氣消了,自然會允許你和她見面的。”
姚興現在已經被心中的那份強烈的執念蒙蔽,再聽不進任何人的話,今日非要見到自己的心上人不可。
随後,姚興慢慢地從床艱難地爬了起來,穿好筒靴,就要朝外走去。相雲剛想阻攔,就被姚興一把給推開了。
由于姚興的身子實在太弱了,剛走到帳口,就一口吐了大攤鮮血,雙腿頓時被抽空了所有力氣,癱軟在了地上。相雲見狀,可是把他着實吓了一跳,連忙跑上前,去查看姚興的情況。姚興一臉落魄地看着相雲,一下子就栽在相雲的懷裡暈了過去。
這一晚,姚興的營帳一整晚燈火通明,不停地有人進進出出。
被關押在營帳的雲琳,拿着自己與慕容寶的定情信物,一臉失落地盯着信物發着呆。接着,她又收起了信物,獨自靠在床前,回想着那日姚興種種,不覺流下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