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秦皇宮内,苻苌正被皇帝召見。皇帝姚苌的禦桌上擺着大盤小盤各種各樣的熟肉食品,他割下一片肉,正準備津津有味地享受時突然沖苻苌詢問道:“苻苌,朕讓你辦的事你可辦妥了?”
苻苌看了看四周,說:“啟禀陛下,因為那公主已逃出很久,時間漸遠,早已無從尋找。臣辦事不利,還請陛下降罪。”
姚苌聽了,快速放下了手中正夾着肉的筷子,隻聽一陣“啪”響徹在整個空蕩蕩的宮殿。姚苌稍微瞪大了眼睛,望着苻苌說:“廢物,真是廢物,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她一個活生生的大活人,難道還會莫名其妙地人間蒸發了不成?”
苻苌聽到姚苌的怒斥并未顯得絲毫慌張與恐懼,他挺直了身闆,壓厚了嗓音對姚苌說:“陛下,臣說過由于時間間隔太遠,已無從尋找。陛下難道是裝聾聽不見嗎?”
這句話一出,周圍的氣氛瞬間凝固。姚苌似是察覺到了什麼,按在龍椅扶手上的手不禁顫抖了起來。他用抖動的聲音對苻苌說:“不不不是,愛愛愛卿怕是誤誤誤解了朕的意思,朕的本意隻是說讓愛卿也不急于一時,以後再慢慢找便是。”
“哦?是嗎?但願陛下如此。臣且先行告退,但是在臨走之前我還想還請陛下莫要忘了,這後秦的江山,如果沒有我的功勞,早就立不起來了。”
為什麼苻苌會這樣說呢?其實他并非是公然大放厥詞,而是背後有一定的曆史背景的。
當年,前秦經淝水之戰被東晉大敗,其麾下之前被其征服的勢力趁機紛紛叛變,各自為政。當時,姚苌攻入長安,推翻了前秦,建立後秦,前秦衆人逃的逃,殺的殺。其中,逃跑的一衆中不乏由衆軍掩護的苻堅。
落魄的苻堅當時準備逃到西邊一帶,然後想恢複并重整勢力,待來日東山再起。隻可惜終是棋差一着。
當時一個小兵背叛了苻堅,投奔了姚苌。其不惜賣國求榮,出賣了苻堅的行蹤,緻使姚苌直接下令軍隊将其一網打盡。最終,苻堅在逃到一處山下被追上來的姚苌軍隊殺死,自此,一代豪傑就此落幕。所以苻苌才可以這麼信誓旦旦地說沒有他就沒有後秦。倘若沒有這個小兵背信棄義的投降出賣,那等到苻堅卷土重來,那可真的就沒有後秦的一席之地了。
可就在姚苌建立後秦不到一個月,北方拓拔鮮卑便趁機南下,意圖趁這個新生政權還未站穩腳跟之際先滅了它,擴充自己的版圖。
當時的後秦軍顯然在人數上就已經吃了敗仗,可拓拔鮮卑的軍隊卻一路長驅直下,直達長安城外。眼看即将國破家亡,後來實在沒辦法,苻苌果斷請纓,英勇就義。最終苻苌竟以幾萬人馬戰勝了拓拔鮮卑幾十萬人馬,拓跋珪也身受重傷。這中間,也全都賴着苻苌骁勇善戰,智勇雙全。當時,據說苻苌一刀揮去,數百鮮卑人應聲倒地,其可謂是“一戰成名。”最終,憑借着他的勇猛拼殺,後秦的江山保住了。
姚苌看着苻苌離去的背影,總算是長舒了一口氣。但是從這時開始,姚苌對苻苌的态度便從猜忌轉變為一種莫名的恐懼。
次日,在後秦朝堂上,姚苌竟當着衆文武百官的面公然宣旨要提拔讀苌的官位。苻苌在投靠後秦後所獲得的官不過是個小官而已。衆臣聽後,紛紛上前勸阻皇上,讓他收回成命。其中,尚書尹昭說:“陛下,苻苌再怎麼說到底畢竟還是前秦餘孽,如任其坐大,恐到最後會江山危矣啊!”
而後,其他大臣也都紛紛贊成尹昭的說法。此時的苻苌卻一直盯着冷冷的地闆,一言不發。
“愛卿,你方才所說,可有何依據?”姚苌疑惑地向尹昭質問道。
“陛下,您不要忘了苻苌他原本的身份。他可是前秦天王苻堅的哥哥啊!親哥哥!其弟之野心未必其不會沒有。如果有一天因為陛下的一時擡愛而任其坐大,難免他不會報亡國之仇而徹底颠覆我朝啊!還望陛下三思啊!”尚書尹昭一片赤膽忠心,向皇帝進言道。
苻苌此時打破了沉默,站了出來,說:“難道陛下用誰不用誰還用的着你們在這裡指點?這後秦天下到底是陛下的還是你們的?”
“苻苌,你休要在此滿口胡言。别以為本官看不出來你的野心勃勃,暗藏禍心。你不就是想利用陛下使你更好地加官進爵,直至早日徹底地把持朝政,好報你那亡國之仇嗎?哼,我告訴你,你盡管去做你的那些春秋大夢去吧,隻要有我在,有朝中諸位在,你便休想得逞。”尹昭和苻苌面對面的這一番激烈而又處處顯忠心的話真是讓人不由敬佩不已。一國能有此忠貞之士,又何愁覆滅?”
苻苌聽了尹昭的壯烈激昂的言辭後,不禁大笑了起來。然後,他低下頭,眼睛死死地盯着尹昭的眼睛,那股子霸氣一點點的從他的眼睛裡洩露出來,使現場氣氛瞬間變成一團。在場的所有人除了尹昭以外,也都對苻苌的目光紛紛避而遠之。
這時,姚苌突然站了起來,試圖緩解現場這氛圍。說:“二位不要再相互對峙了,朕心意已決,還請二位各安其位吧。”
苻苌那殺氣騰騰的目光仍未移開,隻是弱弱的回了一句:“陛下,臣今日家中還有要緊事,先行退朝。”說完,苻苌給尹昭又使了一個眼色,便一個人從朝堂離開了。苻苌的傲慢無禮,目無綱紀也引起了諸多大臣小聲不滿的議論。
後燕皇宮裡,慕容垂正在自己的宮殿與他的兒子們準備商議讨伐後燕,以報上次其刺殺王室之仇。
慕容垂高高地坐在殿堂正中間,其大兒子慕容令(也就是後燕國太子),三兒子慕容農,五子慕容寶和小兒子慕容炬坐在下面各自的專屬位子上。慕容垂看到兒子們差不多都到齊了便說:“諸位皇兒對這次讨伐後秦可有何見解與良策啊?”
慕容炬率先站出來說:“父皇,兒臣以為這時候出戰恐為不妥。如今,後燕雖然是北方這幾個國家裡較為強盛的,可是那後秦近年來随着不斷擴張,其實力也是再不斷的增強,幾乎與我後燕平起平坐了。如果我們此時為了一己私心貿然對後燕出兵,勝負恐真的難料啊!再者,那北面的拓拔北魏聽說在其主子拓跋珪的帶領下,也是日趨漸盛。如若我們此次傾盡全力出兵讨伐後秦,首都實力空虛,恐拓拔氏聽聞便會一路南下,直搗我都城中山啊。到時,我後燕亡啊!所以,兒子還請父皇三思!”
這時,慕容寶出來反駁道:“我說弟弟,幾日不見,你的膽子怎麼越變越小了?你難道忘了那秦賊是怎麼對你的了嗎?”
太子慕容令也贊同地附和道::“是啊,小弟。你難道真的忘了你的命差點就丢在那秦人手裡嗎?正所謂有仇不報非君子,你難道還想再任由那秦賊再三番五次地跑到你的府邸取你的小命?與其如此,倒不如幹脆利落點,直接給他們重重一擊,讓他們也長長教訓,看他們以後還敢不敢來我們後燕境内撒潑。”
慕容農放下了手中的酒樽,說:“是啊,小弟,你就聽你大哥的吧。你說害怕那拓拔氏趁我們出征在背後搞偷襲,我看大可完全不必恐慌。那拓拔北魏再怎麼來說,也隻是個屈居于北方草原的國家,生産水平遠遠不及中原,其又怎能與我強大的中原國家相抗衡?”
慕容炬不由反駁說:“二哥,你錯了。臣弟聽說那拓跋珪骁勇善戰,又有勇有謀,以一己之力平定草原各部,後又憑借自身實力擄掠了不少城池,這又怎能讓人不擔憂呢?”
慕容垂眼見皇子們一直争執不下,立馬叫停了慕容炬:“好了,你們都别說了。那拓拔氏再怎麼厲害他現在的目标也不是我們,而是後秦。再者,退一萬步講,我們慕容家族和他們拓拔氏也算的上是同宗同源,沾親帶故,在這種情面上他們估計也不會拿我後燕怎麼樣。況且,朕聽說,拓拔氏統治内部又發生了内亂,估計此刻其正忙着平亂也顧不上南下吧。如今後秦肆意刺殺我王室皇子,無異于和我整個王室作對,此口惡氣不出,朕就真的是枉為人君了。”說完,慕容垂便宣布了會議結束。
回到府邸後,慕容炬一臉愁容地坐在椅子上,一聲也不吭。張嬌見狀,不禁滿臉疑惑。她走上前,上前詢問道:“怎麼了?阿炬?看你愁眉不展的,是誰又惹你不高興了?”
慕容炬慢慢地擡起頭,先是用手撫摸了一下張嬌的臉,深深地長歎了一口氣,說:“今天進宮議事,父皇非不聽我勸阻欲要出兵去讨伐後秦。眼下天下亂世,局勢不穩,如果貿然領兵,我真的擔心造成一切不可挽回的後果,而且這後果,我現在想着就不由渾身直戰栗,”
張嬌聽明了事情的原委後,也搬了一把椅子和慕容炬坐在了一起:“阿炬啊,你真的以為你父皇出兵單純隻是為了給你報仇?那就大錯特錯了。你父皇的用意其實已經擺的很明顯了。他這次出兵,并非隻是想為你報仇,更重要的是,他想擴張領土,争霸天下。如今這亂世,局勢不穩,群雄争霸,最不缺的便是詭計與野心。就叫你的父皇也同樣如此。”
張嬌的一席話讓慕容炬霎時間醍醐灌頂,他問道:“那嬌兒可有何見解?”
張嬌從椅子上站起身來,低着頭,兩隻手背在後面,在屋裡來回走了幾圈,中間眼睛還不時看看四周,然後便在慕容炬的身邊停了下來,說:“我認為,你應該立刻去勸谏你的父皇讓他早早收兵,并告訴他萬事都應該以百姓為重。與其擔心外敵,倒不如多多關心國内。畢竟攘外必先安内。”
慕容炬現在徹底是大徹大悟了,他微笑着吻了一下張嬌的額頭,便快馬進了皇宮。
慕容垂正和皇後在禦花園裡下着棋,不一會兒,太監便向慕容垂報到了慕容炬的到來。慕容垂便在禦花園裡召見了慕容炬。
“炬兒,現在來宮裡有何貴幹呐?”慕容垂手端着茶杯,正要細細品嘗。
慕容炬也毫不避諱地将自己對于這次讨伐的見解全部向慕容垂吐露了出來。慕容垂聽後,直接瞪大了雙眼,眉毛仰的比天還高,并問他這是他自己出的見解還是請教過外人後再出的?而慕容炬也是毫無隐瞞地将實情全部說了出來。這次一聽,慕容垂和皇後一起瞪大了雙眼,仰着老高的眉毛。
慕容垂放下手中的白瓷茶杯,不禁感歎道:“小小女子竟然能如此胸懷天下,顧念蒼生,真是難能可貴啊!”
皇後也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對慕容垂說:“是啊,我也認同嬌兒姑娘說的。畢竟這百姓才是國家的一國之本,百姓不安定好,出了什麼亂子,怎麼能安心攘外呀!”
慕容垂欣慰地望了望皇後說:“皇後說的在理啊!看來是朕心急了點,一切還是要以百姓,以社稷為重啊!必不能讓百姓因為戰火的牽連而受到什麼亂子。不過這個嬌兒姑娘,還真是不簡單啊!”
慕容炬見父皇母後都同意了便迅速退下了。回到府邸,他便把這個好消息高興地告訴了張嬌,并贊歎她真是聰慧過人。于是,他将張嬌抱起,出去慶賀了。
後秦宮裡,姚苌自接到後燕要攻打自己的消息後,便一直坐在龍椅上悶悶不樂。有時太監想勸勸他,他便拿起桌上的東西暴怒地朝太監扔去。太監也不敢多嘴,隻好在一邊默不作聲。
這時,苻苌突然進來,向姚苌行了君臣之禮後,便問道:“不知陛下為何在此悶悶不樂?”
姚苌擡起頭,望了望是苻苌來了,便立刻收起那滿面愁容,整理好姿态,對着苻苌說:“苻大将軍(後來苻苌從一個低級官職直接升任到骠騎大将軍)還如此氣定神閑的呀!國家都快沒了!大将軍難道還想繼續不知情嗎?”
“啟禀陛下,臣也是剛剛得到探子幾天前傳來的消息,方才得知,後燕的讨伐行動。”苻苌說。
“既如此,那大将軍可有何應對之策?”姚苌問。
“如今之計隻能發兵與之對抗别無他法。”苻苌答道。
“大将軍,素聞你不僅勇猛無敵,還足智多謀。你可否想一個不費一兵一卒的好辦法?朕這些年東征西讨早已倦了,再者,朕雖有點昏聩,倒也不至極,朕還是心念自家百姓的,不忍他們受戰亂之苦。”姚苌對苻苌語重心長地說。
“既然陛下顧念蒼生,不想出兵,那臣有一計,讓臣親自代表後秦備上厚禮親自出使後燕,和後燕皇帝講和。這也是目前唯一一計。”苻苌說。
姚苌聽了苻苌的意見後,欣慰地拍了拍桌子,說:“好!朕準了!你明日就立即出發。”
次日,苻苌帶着幾箱總計幾十萬兩的銀子,幾箱總計幾萬兩的黃金,出使後燕。不過苻苌卻莫名奇妙地不往東走,而是一路向西似是進入了氐人的地盤。這弄的一隊人着實有點摸不着頭腦,一臉疑惑。
苻苌讓隊伍在外邊等他,他自己則進入了一個營帳。營帳正中央坐着一個氐族打扮的男人,正興高采烈地吃肉喝酒。苻苌欲走到他跟前時,突然被幾個氐族士兵攔住了。坐在中間的氐族男人見狀,一眼便認出了眼前的來人——原來苻苌竟是身邊人的親叔叔,而這位氐族男人便是苻登。
苻登緊握着苻苌的雙手,眼裡不停地打轉着淚水,微笑着對苻苌親密問候道:“大叔伯,多年不見,您過的可還安好?對了,自當初長安被功滅後,我和兄長一直在找您的行蹤。您這些年究竟到哪裡去了?”
苻苌摸了摸苻登的臉,嘴角勾起一抹久違的微笑,說:“登兒,你長大了,長高了,長倜傥了。實不相瞞,大叔伯這些年來來,一直在忍辱負重,給人家當戰俘。自當年,長安被後秦破後,我抵抗失敗最終被俘。後來,後秦姚苌讓我乖乖歸順于他,他不僅會留我一條命,還會給我官做。我當時誓死不從。姚苌見我不肯服軟,便将我押進大牢,每日酷刑折磨。即便是當時被打的皮開肉綻,我也是甯死不屈。可是後來,我無意中聽到了我弟弟苻堅被姚苌殺死的死訊,我隻好隐忍退讓,選擇歸降。我知道這并非出自我的本心,但是隻有這樣,我才能離姚苌更近,以便将來可以親手手刃滅國弑兄仇人。我這也是權宜之計啊,還望你能多體諒體諒我這個當叔叔的。”
苻登望着苻苌,說:“叔叔,侄兒能理解,侄兒從無怪您之意。”
苻苌會心地笑了一下,說:“當年,就在剛建立沒多久的後秦就要被拓拔北魏亡國時,我不惜挺身而出,為後秦總算守住了這片江山。并不是說我當時怕了,怕北魏亡了後秦我也會受到牽連。我隻是想以此使我的大計進行的更順暢罷了。”
苻登扶着苻苌坐下說:“叔叔這些年良苦用心,我相信您一定能為父皇為國家報仇的。如果大叔伯有什麼需要,可以盡管和我溝通。我待會兒會賜給您幾個我的人,一方面是為了保護叔叔大安全,一方面随時傳達叔叔的訴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