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聞不如一見。
俞米忍住一聲“靠”,對天翻了個白眼,都敢拿凳子砸老師,膽還小,傻逼吧。
面對執迷不悟的人,辯解再多也沒用,黃莺深谙此理。
她直接站起來,走到自己辦公桌,從上鎖的抽屜裡找出昨晚被秦寶寶摔碎的手機,把手機殼上的大頭貼給她父母看,主張用事實說話。
俞米伸頭看一眼,倒抽一口氣。
我去,竟然是接吻照。
昨晚再次看見手機的時候,黃莺也很意外,之前龐霈借來的隻有普通同框照,沒想到不過一個星期,秦寶寶就把它換成了接吻照。
隻能怪秦寶寶自己給自己挖坑,接吻照一亮相,說不是情侶誰信。
“這肯定是假的!”秦母從椅子上彈跳起來,伸手就要搶奪手機。
這種時刻還是體育生的條件反射更快一些,向老師一把拿過手機,這種關鍵性證據,萬萬不能落到家長手中。
黃莺再次把手機收起來,對秦母的無理取鬧感到無力,這一家人已經不是簡單的有病,而是病态到有點瘋魔了。
怎麼就能做到一家子都這麼颠的。
還沒來得及對秦母說什麼反駁的話,黃莺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震動。
她觀察秦家夫妻倆一冰一火的神色,全然看不出半點要好好解決紛争的痕迹。
算了,與其自己一個人說得口幹舌燥,不如大家都閉嘴,互相冷靜冷靜。
她掏出手機查看消息,原來是俞米。
俞米憤怒地批評黃莺:和這一家神經病廢那麼多話幹什麼,你也有病?
我也不想的呀,黃莺囧臉:職責所在。
俞米看了覺得惡心,罵道:聖母心該死!
黃莺忽然想起什麼,半支開半請求道:俞老師,有個事想請你幫忙,要快!
俞米突然傲嬌:求我。
黃莺本來就寵她,此刻更是毫無節操:求求你,宇宙無敵美少女。
俞米沒想到她來真的,紅着臉戳着手機屏,羞怒道:靠!沒想到你竟然是這種人!說吧,要本仙女幫你做什麼?
黃莺咬唇憋笑,就知道這招管用:在學校反應過來和警察到之前,麻煩你去監控室,幫我拷一份剛剛的監控錄像,拷完發給我,要快!别讓任何人知道。
這件事可能會難倒其他人,但對俞米來說易如反掌。
校園廣播站會在午休之前播報午間新聞和美文朗讀,新聞是英語時文,歸九年級管,美文朗讀大多是一中學生的佳作,歸語文教研大組長金一言管,金一言躲懶,把這事兒下放給俞米了。
俞米手裡有學校廣播監控室的備用鑰匙,除了她,黃莺找不到第二個能神不知鬼不覺幫她拷貝視頻的人。
這個要求并不過分,更不難達到,俞米沒多想,爽快回複:行,沒問題。
她起身走到自己辦公桌,從桌肚裡拿起U盤放口袋,腳步輕松地往外走。
王強眼尖,多嘴道:“俞老師要下班啦?”
“拿外賣。”俞米頭也不回地走了。
辦公室再次陷入沉默。
黃莺其實挺擅長在尴尬的時候找話題,但她現在後背突突疼,下巴和脖子被秦寶寶她媽的紅指甲拉了好幾道口子,火辣辣的,完全提不起興緻去哄别人,隻能做到自顧自地瞎想着。
出于對學校管理的信任,黃莺腦海裡已經預演了不下于十種學校領導對此事可能會選擇的解決方案,沒有一種會以考慮她的感受和保護她的權益為先。
事情的真相還沒有浮出水面,該怎麼找到解決的關竅?
沒有真相,得怎麼組織語言才能順利解決眼下這場争端呢?
警察快到了吧,在辦公場所無故毆打教師,屬于民事糾紛還是刑事案件呢?
不知道這點家校紛争,能不能成功立案調查。
在黃莺思考的時間裡,警車哇嗚哇嗚地開進了校園,隻是他們來得快,去得也快,整個過程,出警民警連報警人俞米的面都沒見着。
警車進校的瞬間,付校長就被保安的電話和警笛驚動了,連忙放下吃飯的筷子,匆忙從行政樓快步來到大辦公室。
就這幾分鐘的時間,他不僅笑着完成了和民警的交涉,把一場家長單方面毆打教師的暴力事件,定性為家校溝通間的常見小摩擦,禮貌地将警員送回頭。
又用官威堵住了兩個體育男老師和王強的嘴,要求他們完美隐身。
并迅速電話通知八年級級部主任吳剛,以及學校保安隊的兩個大隊長到場。
他們四個人,一起和平友好地,将黃莺以及秦寶寶一家請去副校長室喝茶。
正值學生午休用餐時間,黃莺一行人頂着師生們的萬千矚目,各懷心思地走進了行政樓。
踏進副校長室的前一刻,黃莺已經能清晰地意識到這裡将會是自己人生觀的轉折點,這場事故将重塑自己的價值觀,證實自己一直以來的清醒克制是正确的。
秦父自從失去暴力手段後,安分地像隻沒了生氣的黃牛。
唯有秦母,這個猶如巴爾紮克在人間喜劇中刻畫的典型小商販一般的精明婦人,她從付校長一連串的行事手段中嗅出了點不一樣的東西,明白這個人将會是他們一家完美脫罪的突破口。
甫一進門,她立刻倒坐在地,裝作頭暈眼花,涕淚四流地哭訴寶貝閨女在學校所遭受的各種虐待,被全天跟蹤,冷暴力,背景歧視,關小黑屋……
“這還是學校嗎,簡直就是吃人不吐骨頭的狼窩啊!”
“我們花那麼多錢送孩子到市裡是來讀書的,結果卻被老師折磨成這樣!”
“哎呀呀啊……我們寶寶身體本來就不好,她有先天心髒病,生下來就到處找醫生治病,花了幾十萬才找到心髒源換上,受了那麼多年的路才能像個正常小孩一樣讀書寫字。”
“你們老師天天這麼搞她,就是逼她去死啊!!!也是逼我們一家去死啊!!!”
秦母越演越烈,把額頭往地上磕得蹦蹦響,很吓人。
笨如秦寶寶也知道此情此情該怎麼選擇,她鐵青着小臉,捂着心口做西施狀,滿臉落淚,直喊“疼疼疼,心口疼”。
一邊喊,一邊倒抽氣,仿佛下一秒就要斷氣。
這可吓壞了付校長。
吳剛挺着大肚子箭步沖上去也沒把人接住,秦寶寶直挺挺暈在地上,不知有氣沒氣,和死了一樣。
吳剛不敢蹲下去扶,怕被訛上。
沉默寡言的秦父大驚失色,到處找熱水,熟練地從口袋摸出藥瓶,說要給孩子喂藥。
人不敢扶,水還是可以提供的,吳剛趕緊打開飲水機燒熱水。
實打實的藥喂下去,沒隔一會兒,秦寶寶就醒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