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子必須找回來。”三人當中一個穿着白袍、作書生打扮的男人陰沉的說道。
這事當然不能就這麼算了,否則明天城裡所有人都得看他們三個的笑話。身為執绔,一生裡有三個必須要守護的東西。第一個是萬貫家财。第二個是絕色美人。第三個是潇灑的臉面。
結果一招不慎遇到一個江湖客,絕色美人給他搶了,臉面也丢了,連價值千金的珠钗也賠了。
就這樣吃下這個悶虧,實在不是他們的作風。
若是換做兇神惡煞的江湖客也就罷了,眼下這個雖然盡顯風塵落魄,略有些不修邊幅,但看着就不是惡人,反而目光清正,帶着幾分灑脫。
更重要的是,這人身上一股濃重的藥味,身上綁着不少細布,想來是受了重傷。
多種情狀疊加之下,他們自是不拘。
這個書生打扮的人,叫白文賀,是三人裡文采最好的。畢竟搭讪美人,少不了需要吟詩作對,賣弄文采。
舞文弄墨的看不起舞刀弄槍的,自古如此,他也不例外。
黃卓勝投壺輸了,他便從旁的地方替他找回場子。
等美人見識了這江湖客的粗笨,一定會幡然醒悟。
“這位先生閱曆豐富,确實投壺技藝更勝一籌,我等欽佩不已。”
這話先是暗指追命年歲大了衆人一輪,這才技藝更娴熟,結尾又表達了欽佩之意,這前面多此一舉的“閱曆豐富”四字,也變得讓人無可指摘起來。
白文賀頓了頓後,才說道,“就像這位姑娘說的一樣,相逢即是有緣,姑娘想必是第一次來廬州城罷,且看謎語懸之于燈,便是供人猜射,兩位來彩燈節不體驗一番當真就可惜了。”
他邊說着,邊拿折扇指了指對面的燈謎攤。
他說這話時彬彬有禮,進退有度。
但是桑菀和追命還是一下子聽出,這是武鬥不成,還想要文鬥。
追命也有些哭笑不得,哪成想出趟門,就被兩三個小年輕當成靶子這樣纏上了,江湖上的人哪能想到神侯府三爺淪落到在燈會上被下戰貼,和人比起了投壺和猜燈謎……
桑菀見他們幾個有點沒完沒了,沒好氣的癟癟嘴,她隻想和崔略商兩個人逛燈會。
好氣啊。
早知道不胡說八道了,桑菀懊惱的繞着手指,她見識過追命的功夫,自然知道投壺對他來說小菜一碟。
但是這個燈謎,她還真有點不确定,想到這,她不着痕迹的扯了扯他的爛衫下擺,示意要不要開溜。
追命低下頭,戲諺的笑道:“怎麼,你也覺得我大字不識一個?”
桑菀哼哼出聲,小聲說道:“崔三爺當然真人不露相喽。”
追命調笑的表情一僵,這小丫頭,不知道聽誰說了他這名号,老搬出來挖苦他。
他輕咳一聲,厚着臉皮順着杆子往上爬,“我可也算半個詩人。”
雖然吟的都是别人的詩。
他兩旁若無人的小聲聊天的時候,人群早已散開,給他們留出了一條羊腸小道。
幾個人擡步跟上。
“在下白文賀,還未請教姑娘芳名。”他邊說着邊拱了拱手。
桑菀張口就想拒絕,畢竟連追命都還不知道她的全名,要是說了還怎麼讓追命叫自己小名呢。
隻是沒想到她話音都還未起,追命就對着白文賀說道:“還是等你赢了再問吧。”
語調裡還是那樣的玩事不拘,但這話說的直接,不僅拆穿了他的意思,還透着點挑釁意味,堪稱淩厲。
白文賀心裡有點惱怒,但他心裡笃定這人不過硬撐着,這才能控制住臉上的表情。
信步走上前,目光在攤位上各式的花燈和上面題字的字謎上一掃,随口念道:“情海半生不知悔,打一字。”
“清。”追命念了一遍字面就猜出了答案。
這字謎不難,但是白文賀聽到他答出來還是一挑眉。
他當然不想看這落魄又風霜的男人再出風頭,仔細看了一圈,确認攤位上的藥名燈謎都還在,才慢慢念道:“踏花歸來蝶繞膝,打一中草藥。”
執绔子弟獵豔當然都各自有些小手段,白家做的是藥材生意,他自小熟知各類中草藥。而這些藥理,普通人當然隻知道一二耳熟能詳的,猜起燈謎來卻絕對不好想到。
黃卓勝讓下人暗地裡備着各式绫羅珠钗,白文賀就讓人備下了偏僻的中草藥燈謎,好讓他能盡顯風采。
隻能說,他倆不愧是能玩到一起的兩兄弟,這一年一度的彩燈節,都能被他們的小心思玩出花來。
追命這個人久闖江湖,精通人情世故,能成為四大名捕之一,自然聰慧機智。加之出生就帶着内傷,久病成醫,二師兄鐵手又精通藥理,耳濡目染之下,猜個燈謎當然湊合了。
“是香附。”
這也答出來了,真是見了鬼了,難不成這人真是克他們不成?
白文賀心下心浮氣躁,沉着聲念道:“後繼無人。”
“續斷。”追命邊說着邊不自在的眼神向上瞟。
不怪他,隻因為這味中藥,同這字謎一樣,主治肝腎不足。
白文賀聽他說完輕聲嗤笑出聲,心裡恨恨想到,這也知道,怕不是年過而立就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