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蔓死死的纏在桑菀身上,骨肉被絞的生痛。
雪白細膩的脖頸被勒的淤紫,下意識的仰起頭,被疼出的眼淚順着眼角流到耳後。
“我、先。”追命拼命從齒縫中擠出了兩個字。
他渾身上下幾乎沒有一塊好肉,一身的傷痕在藤蔓的擠壓下更是血流不止,痛的沒有力氣說話,可是小姑娘就在他眼前。
“有骨氣。”鬼樹沒有繼續加深對桑菀的勒絞,它要她仔細看着她的小情人是怎麼在她面前痛苦死去的。
桑菀的嗓子被勒的說不出話,聽到追命的話,眼前早就模糊了,可是那雙明亮又多情的眼睛卻那麼清晰。
她拼命的拉扯脖頸間的藤蔓,青色的藤蔓汁液染盡手心,指甲裂開了都意識不到。
長生鬼樹那張臉愈發和藹了,如果忽略它滿樹倒挂着的死人,和眼前這殺人進行曲的一幕,看起來就像是和善的鄰居老人。
它把追命往前拖,滿意的欣賞他那張漲紅的、青筋鼓漲的臉慢慢變得青白僵硬,再到失去生機淪為它的養料。
正是危急關頭,卻沒想到,一口酒從追命喉間激噴而出!
噴射的力道極大,眨眼間酒液就射在了鬼樹的樹幹上。
即使死到臨頭,他還是那麼冷靜清晰。
他正要咬牙旋身用腿踢起地上的木劍。
電光石火間,一把木制的四葉镖已經飛了出去,狠狠地釘在了浸染了酒液的樹幹上,入木三分。
是他按着在無情那看到的暗器樣式有樣學樣給桑菀削的。
頃刻間,紅色的火焰自四葉镖上噴湧而出,迅速蔓延瞬間将整個樹幹吞沒。
鬼樹發出了凄厲的慘叫聲,藤蔓攸地一下收了回去,瘋了一般在樹幹上亂甩,試圖滅了這熾熱而猛烈的火。
追命、桑菀兩人摔落在地。
滾滾濃煙直沖雲霄,熊熊的烈火染紅了半邊天,驚恐尖銳的嘶叫聲驚雷一般,讓人膽戰心驚。
但此刻兩人都無暇顧及這個自诩長生仙的妖鬼臨死前的慘狀。
桑菀忍着全身的疼痛連滾帶爬的撲到了追命的身邊,聲音嘶啞的哭喊着叫他,“崔略商!”
她的眼淚似斷了線的珍珠一般一顆顆的砸到追命身上,砸的他生疼。
追命吸了口氣,顫巍巍道:“别哭了小祖宗,一會兒給你砸死了。”
他的聲音比之鬼樹的慘叫還要嘶啞難聽,說話間嗓子痛的厲害,滿嘴的鮮血。
他笑嘻嘻道:“怎麼樣,還滿意吧?還得是……”
他狀似風趣輕松的話沒能繼續說下去,因為小姑娘撲過來抱住了他布滿血痕身子,頭埋在他的脖頸裡,眼淚比咫尺間的火勢更加熾熱,一滴滴的似乎要燙進他心裡去。
他不知為何心頭一哽,緩了緩,才若無其事的繼續說道:“哭什麼?一點小傷而已,我浪迹天涯這麼久,什麼傷不曾受過?”
顫着的手最終隻是克制的落在了她的手臂上,感受到手心溫熱的溫度,頓了頓,輕輕推她起身。
“崔略商,以後我保護你。”桑菀哭的上氣接不了下氣,追命的一身傷幾乎都是為了保護他。
桑菀從小長大沒受過任何危險和挫折,從沒被人這樣拿命護着,看他少了半條命的樣子,内疚、感動、心疼像是浸了水的毛線團子,在心裡愈來愈沉。
鼻頭酸脹,眼球酸痛的厲害,忍着身上的痛咬着牙扶着追命起來,拖着他深一步淺一步地往山下走,淚珠撲撲簌簌地掉了一路。
追命靠着她發着顫的身軀,忍着那股失血過多帶來的暈眩感,虛聲道:“咱們才認識多久?就要保護我了……”
他還想說,怎麼這麼好騙,不過就是替你擋了點傷罷了,但卻已經沒了說出來的力氣,眼前發黑,身體一陣陣發冷,受了妖鬼的傷比起普通的外傷重了太多。
追命粘稠的血液一滴滴洇濕她的衣衫,她哭的眼前什麼也看不見隻順着本能找着下山的路,桑菀的聲音抑制不住的顫抖,小聲卻堅定的重複道“崔略商,以後我保護你,不會再讓你受傷了。”
追命低着的頭無奈的笑了笑,心裡不可抑制的升起一種難以言喻酸澀感,因為這句話。
他大喘一口氣,嘴上卻隻斷斷續續地說:“哭的跟花貓兒似的。”
桑菀聽到他聲音愈漸虛弱,不再多說,幾乎是背着他下了山。
沖天的火焰和黑煙在背後席卷了整個樹林,他們踉跄的逃出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