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揉了揉太陽穴，披上披風走了出去，又開始圓滿起來的月亮已經落到了天邊，正是萬籁俱寂的時候，大晚上睡不着出來遛彎的，興許也隻有他一個人。

正院的桂花是早桂，花朵已經落得差不多了，每日也有下人打掃，此刻這碩大的桂樹和普通的樹沒什麼兩樣。

他坐到了桂樹旁邊的亭子裡，秋風瑟瑟，倒是把他的困意給吹沒了。

就在他盯着西沉的月亮出神，突然一個黑影從眼前閃了過去，他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沒有看錯。

殷晚渡登時就精神了，哪裡來的小賊竟敢半夜闖他家。

他看向黑影掠去的方向，正是百裡微我的聽濤園。

他眸底眼色深了些，不再猶豫，站起來就往那邊走去。

百裡微一回來就看到個黑黢黢的東西坐在桂樹旁邊，隻是好奇多看了一眼就差點把他的膽給吓破了，那哪是什麼東西，分明是殷晚渡！

他差點從半空中直接掉下來，提着的一口氣都亂了幾瞬，一邊暗罵殷晚渡是不是閑的蛋疼，大半夜不睡覺跑到院子裡裝鬼。

不過他也不敢大意，火速的鑽回了自己屋子裡，把一身行頭丢到了床底下，好在這些年的武功不是白練的，呼吸尚且還能控制住，不然殷晚渡一進來就會發現一個氣喘如牛的人。

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聽得出來人十分小心，這門是新做的，平日裡開關都要發出巨大的聲響，殷晚渡還算是溫柔。

緊接着輕輕的腳步聲便到了床邊。

“嗯？”來人的聲音裡似乎帶着疑惑，“不是他？”

百裡微感覺到面前的空氣微微流動，想來是在測試他是不是真的睡着了，于是他更賣力的僞裝起來，甚至還裝作被打擾的樣子皺了皺眉。

面前那隻手果然很快挪開，寂靜的空氣中傳來一聲低低的歎息，“無礙，隻要你不去禍害别人就行。”

說罷便退出了室内，徒留百裡微一人一臉疑惑。

他睜開眼，然後心中後知後覺的又漫上一股開解不掉的憤怒。

他被氣笑了，他倒是很想知道自己在殷晚渡眼中到底是個什麼形象，不過照着剛才那句話，和平日裡的一些行為，大概是把自己當成十惡不赦的大壞蛋了。

他心中一股氣不知道往哪釋放，最後氣哄哄的翻了個身，把被子甩的呼呼作響。

殷晚渡站在門外，聽着這動靜，嘴角竟是帶上了一絲笑意。

……

昨夜的小插曲讓百裡微一晚上都沒睡着，就連成功策反張暇的喜悅都被沖淡了不少，滿腦子都是殷晚渡說的那句話，早上頂着兩個黑眼圈起了床，帶着濃濃的怨氣。

今日小春心血來潮幫他們兩個都做了早餐，平日裡殷晚渡都是到巷口買個包子應付，早餐向來是隻有百裡微的份，而且他要上朝起得早，和百裡微的作息對不上，當初信誓旦旦說要服侍自己，最終還是因為懶惰沒有堅持下來。

思及此殷晚渡臉上沒什麼表情，隻是扯了一下嘴角，現在看來，哪是什麼懶惰，分明是晚上都跑去幹壞事了。

不過今日倒是難得兩個人都齊了。

小春看着坐在餐桌前的兩人，眼底的笑意止都止不住，她天天兢兢業業做飯是為了什麼？不就是圖這兩眼美色嗎？就算隻能遠遠的瞧上一眼，都能讓她開心一整天。

她高高興興的布菜，又多看了兩眼便下去了。

“昨晚……”殷晚渡攪着被熬出膠質的清粥，緩緩開口。

“昨晚沒睡好！”殷晚渡話音還未落，百裡微就搶着道。

殷晚渡沉默一瞬，喝了一口粥，這粥小春特意放涼了些，溫度剛剛好，暖胃卻不燙嘴，他舒服的眯了一下眼睛：“昨夜我發現府裡好像有賊人，你小心些。”

百裡微的功夫确實高，若不是殷晚渡借着那西沉的月亮的微弱光芒，看見了一隻從床底露出來的黑色衣袖，他或許還蒙騙過去了。

再結合百裡微這反應，昨夜那人是他無疑。

百裡微有些懊惱，怎麼每回在殷晚渡面前自己就像是失了理智一樣？他悶頭啃了一個大饅頭。

殷晚渡沒有揭穿他的意思，隻是很淡定的喝完了一碗粥，便出門了，在出門之前，他還特意叮囑了百裡微，讓他把論語給背一遍，他今晚要檢查。

百裡微嗤之以鼻，但還是捏着鼻子應下來了，要不是殷晚渡留着還有用，他才不會聽話。

況且，論語那種小兒科，他早幾百年就背完了。

殷晚渡自然是不知道他的腹诽，知道了他也不會說什麼，反正大家都心知肚明隻是逢場作戲，說穿與不說穿沒什麼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