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們從人群裡擠出來,蘇見風立刻揮了揮手,“殷兄,這兒呢。”
他領着兩人上了樓,包廂裡正熱鬧,傳出喧嘩的說話聲。
蘇見風進去之後立刻拍了拍手,大聲道:“這兩位是殷大人和四王子,你們應當也都認識,都是我朋友,大家喝的開心啊。”
都是禦林軍的同僚,幾個大男人都是自來熟,很熱情的就開始招呼兩人喝起酒來,殷晚渡還好,酒量不算差,倒是百裡微受不住這熱情,幾杯灌下去臉已經開始紅了,不過依舊嚴肅的闆着一張臉。
他一邊喝酒一邊側目觀察殷晚渡,發現這人喝起酒來就和平時完全不是一個人一樣,别人添酒多多少少會推辭,這人卻是完全來者不拒,雖然話不多,但是看得出他心裡是開心的。
怎麼平時就是個陰沉臉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衆人相談甚歡的時候,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嘈雜吵鬧之聲,剛開始還不大,到後面整個大廳就隻剩下着聲音了。
本來興緻正高的衆人都是沉默了下來,就在蘇見風皺了皺眉打算出去看看時,包廂門被敲響了。
一個小二在門外低聲先是向他們告了罪,随後便期期艾艾的請求道:“謝大人可在?樓下有銀庭人鬧事,可否出手穩住場面?我家主人已經去請副統領了,隻是……”
殷晚渡看向坐在自己正對面氣質沉穩的男人,隻見他思慮片刻,便站了起來。
“你們先喝着,我去去就回。”說罷便推開門出去了。
蘇見風卻是有些發怒的樣子,臉都有些漲紅了,道:“那張晖就是仗着自己姐姐在宮裡當貴妃,謝大哥已經值了好幾日的班了,這人竟然還偷……”
坐他身邊的人立刻捂住了他的嘴,道:“你可少說兩句吧,被有心之人聽了老大要倒黴的。”
蘇見風是丞相府公子,自然不怕,他們謝大哥可是草根出身,說錯話是要挨罰的。
蘇見風臉上依舊憤憤不平。但是終歸是沒有多說什麼了。
殷晚渡坐一邊沒說話,隻是又給衆人加了一圈酒,惹得幾個大漢受寵若驚,之前隻聽聞狀元郎驚才絕豔,民間都快把他傳成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了,沒想到竟然如此接地氣,能不顧身份和他們一群無名小卒坐一起談天說地。
百裡微老老實實的捧着酒杯等他添酒,他近日為了礦點圖和明昭的事情累得很,非常需要一個地方放松一下,反正自己喝醉了就睡,也不怕會洩露什麼天機。
酒壺輪到百裡微面前,殷晚渡看着他的臉色,猶豫片刻,隻給他加了半杯,“喝酒傷身,你也不想長不高吧?”
其實百裡微長得不矮,離殷晚渡也就兩指的距離,但是由于在宮中長期營養不良,整個人比較清瘦,顯得也沒這麼高大了,就在殷府養傷大半個月時間,殷晚渡甚至覺得比起剛看見時氣色要好很多,臉上至少有了些肉。
百裡微立刻黑了臉,“我正長着呢,一杯酒不礙事。”
就這幾個月,他已經竄了一大截了。
不過他也沒有強求,隻是抱着自己的酒杯喝起來了。
過了許久謝應都沒回來,看着眼前已經醉醺醺的一群人,殷晚渡猶豫片刻,站起來道:“我去看看謝兄那邊如何。”
衆人都神思恍惚,沒管他,倒是百裡微呆愣愣的擡頭看他,“你這麼緊張他,某不是喜歡他?”
殷晚渡俯身掐了一把他的大紅臉蛋,涼涼的道:“再瞎說把你閹了。”
百裡微表情依舊呆愣,聽了這話卻莫名打了個激靈,隻覺得某處一涼,立刻扭頭,正襟危坐起來。
謝應此人,與他隻是點頭之交而已,為人高冷沉默寡言,殷晚渡也不是喜歡去胡亂交際的人,最多算得上點頭之交的同事,不過剛才與他喝完一輪酒下來,卻對此人很有好感。
這好感自然不是憑空而來,而是他突然記起來,書裡明昭身邊最大的小弟,似乎就叫謝應,更重要的是,這謝應,最後似乎死在了百裡微手中。
思至此,他目光幽幽的看了正裝鹌鹑的百裡微一眼,這因果,可不能粘上啊。
一邊的蘇見風卻像是打了雞血一樣,突然撲到了百裡微身上,“四王子,我想知道……”
對于他們之間的談話内容,殷晚渡并不想知道,隻知道在自己出門後一秒包廂就立刻熱鬧起來。
他往樓下看了一眼,發現大堂早就已經恢複了秩序,好像剛才的插曲不存在一樣。
他拾階而下,路過下一層的某個包廂時,一道嘲諷尖酸的聲音就傳入了自己耳中,他聽力不錯于是聽得分外清晰,連帶着話語中的惡意也一并接收了。
“老大,咱這是不是太過分了啊?謝應那小子不會告狀吧?”
“你怕什麼,他那種人打碎了牙都隻會和着血往肚子裡吞,他不敢的,在我面前裝清高,看我不折騰死他我不姓張。”
“可是蘇見風那小子也在,我怕……”
“怕什麼,謝應死要面子活受罪,不會告訴他……”
“嘭!”
他話音還沒落,包廂門便已經被一腳踹開了,殷晚渡冷冷掃視了一眼裡面,然後扭了一下腳便踏了進來。
“誰啊!”内裡傳來惱羞成怒的聲音,
包廂内隻有三個人,殷晚渡一一掃過去,便鎖定了罪魁禍首。
“謝應在何處?”他對着中間那個膀大腰圓的男人,冷冷的問道,臉上似乎覆着一層冰霜。
裡面三個人被他如此氣勢洶洶都要吓傻了,見是個如此弱不禁風的書生,被兩個小弟夾着的張晖立刻耀武揚威起來,一想到剛才自己竟然被吓住了就惱羞成怒:“你誰啊!竟敢擾了小爺的興緻!我憑什麼告訴你!”
倒是左邊的小弟弱弱的道:“似乎是那位狀元郎。”
殷晚渡看向他,記起來這個人似乎前幾日參加了公主的賞菊宴。
不過現在也不是什麼寒暄的時候,他眉頭蹙起,眼底一片冰冷,身上散發着戾氣,這是他不耐煩到極點的象征。
“說,謝應在何處?”他又冷冷開口,整個酒樓似乎都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霎時變得安靜下來。
果然,看熱鬧還是人的天性。
張輝一張滿是橫肉的臉也擰了起來,像是被線捆了的肉,又黑又油膩,他獰笑道:“那我可不知道,殷大人突然闖進來,是想和我們喝酒嗎?”
他可是禦林軍副統領,怎麼也不會怕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
殷晚渡見他死不悔改,嘴角突然揚起一抹笑意,不過那笑意怎麼看怎麼滲人:“張晖、傅赫、王顯宗,明日你們便能見到溫大人上的帖子了。”
溫大人是當朝禦史大夫,是個一絲不苟的老古闆,敢在朝堂上以死相谏的那種。
見他不似開玩笑,兩個小弟都有些慌張,但是張晖還沒說話,他們怎麼敢臨陣脫逃。
張晖一張臉更難看了,全都縮成了一團,五官擠在一起猙獰極了:“你敢拿溫大人壓我!”
說完他也有頂猶豫,聽聞溫大人最近和這個殷晚渡走的也很近,他不确定殷晚渡是否真的會為了一個謝應去參他。
不過很快他就放松下來,道:“你省省心吧,我不會被你吓住的,想知道謝應的下落?過來伺候小爺喝個酒就告訴你。”
說完他色眯眯的上下打量着殷晚渡,像是在打量一件物品。
不得不說,這狀元郎長得可真俊秀啊。
殷晚渡嘴角又扯了起來,上前幾步徑直拎起了酒壺。
張晖見他這動作更加志得意滿了,“你識時務就……嗚!”
他話還沒說完,一壺好酒就從張晖腦門上直接淋了下來,壺口扣在張晖又大又圓的頭上,十分滑稽,酒香瞬間在室内炸開,伴着殷晚渡似從地獄裡出來的聲音:“請你喝個夠,若再不告訴我,你們下場更慘。”
旁邊兩個小弟頓時急了,伸手要來抓他,張晖也是醉意全無,臉都扭曲了,就朝他撲過來。
殷晚渡微微退後,然後伸腿,一人賞了一腳,正好踹在他們胸腹之間,不至于傷太重又能打退他們,兩個小喽啰直接向後飛了出去,張晖則是往後踉跄着退後了好幾步。
張晖這下臉成了豬肝色,臉上滿是驚怒,又嗷了一嗓子往殷晚渡撲了過來,他一個習武之人,竟然被一個書生給踹退了!
簡直是奇恥大辱!
殷晚渡的神色也是凝重了些許,剛才他是突襲,占了個小便宜,這回可是要認真了。
而且……
他微微動了一下腳踝,他的腳似乎扭到了。
他微不可覺的皺了皺眉,然後準備用另一隻腳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