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錦将小鹹菜擺到洛淅面前:“别的貓不知道,但大狸應該會吃,它活得跟豬一樣,吃飯也像小豬。”
從院子裡溜達過來的大狸正好聽見陳錦又在背後說它壞話,立馬翹起尾巴,氣憤地伸出爪子,沖着陳錦的小腿肚抓去。陳錦急忙縮起腿,險些一腳給大狸踢飛。
大狸雖然沒被真的踢飛,但腦袋也算是被踹了一腳,它愣在原地,片刻後眼角垂下,一副委屈的樣子。洛淅立馬心軟,蹲下身将大狸抱在懷裡,用手撫摸着它腦袋上被陳錦踢到的位置,輕聲安穩:“不疼不疼。”
陳錦也蹲下身,伸手揉揉大狸的腦袋:“哎呀我大狸大寶貝,别氣别氣,我真不是故意踢你的,快給我看看,你聰明的小腦袋瓜沒被踢傻吧?”
“你會不會說話?”洛淅用胳膊肘搗向陳錦,“怎麼對貓也嘴欠。”
“我哪嘴欠”陳錦話未說完,突然被門外傳來的聲音打斷。
“糟心嘞——那你不找他嗎?你不找你就吃虧!”鄰居大嬸拍着大腿,搬來家裡的小闆凳坐在翠奶奶面前,伸手指着遠處大罵,“他就不是個好東西,你不曉得啊?他看你家裡頭沒人就欺負你個老人家,這人多不要臉啊!讓你小孫子去找他,兩下就老實了!”
“我孫子什麼樣你不曉得啊?讓他去,他能把人屋頂都掀了。”翠奶奶不贊同地擺擺手。
大嬸舌頭一啧,拍着翠奶奶的膝蓋說:“之前他家馬蜂那個事你不曉得嗎,他心就髒,狗東西把馬蜂窩往我田裡頭扔,被我看見了就跑,我回去找我家那口子跟他打了一頓,你看他現在還敢不敢惹我?他就看你老人家,一個人住,才盯着你欺負。你趕緊趁你孫子還在,把這個事搞幹淨,不然等你孫子去上大學了,哪個來幫你?”
“等他家門口那小塘水上來,他還是得回去,我也沒那個精力再種那麼些地,給他也就給了。”翠奶奶捧着碗,“跟我孫子講,搞得他又發火,不值當。”
“什麼值不值當?”陳錦突然出聲。
他站在翠奶奶身後,個子極高,光是雙手垂在身側站着,都覺得壓迫感極強。大嬸樂得跟陳錦說話,她起身拍拍陳錦胳膊上的肌肉,說道:“你奶奶菜地讓劉老金那群鴨子踩了,你還不知道吧,你奶又不講,怕你們小輩擔心。”
陳錦皺着眉問:“奶,你今天不跟我說的就是這事?劉老金是不是就你過年時候說不去拜年的那家男的?”
“你們小孩别老管大人事。”翠奶奶闆着臉說。
陳錦捏着拳頭大喊:“我憑什麼不管?你被欺負,還不讓我知道?”
洛淅聞聲從堂屋走出,懷裡抱着大狸,大狸抱着自己的尾巴,一人一貓安安靜靜地站在陳錦身後圍觀。
陳錦今天穿的是灰色短袖上衣,棉質T恤緊繃着,胸口的肌肉鼓鼓囊囊。這衣服是他兩三年前買的,早就小了,但他沒舍得扔,繼續将就着穿。此時連袖子都不用撸,眉頭一皺就像是要去打架的。
翠奶奶一看見陳錦這個樣子就頭疼。
陳錦從小到大沒少因為打架的事被老師喊家長,次次翠奶奶都被喊去學校,次次陳錦都不長記性。本想着洛淅來了能磨磨陳錦的性子,沒想到這小子還是一樣,跟摔炮似的,碰到就炸。
“我忍不了,奶你别管,我把他拎出來揍一頓。”陳錦說着就要往外跑。
翠奶奶抓着陳錦将他提回來,罕見地對着陳錦發火:“打打打天天就知道打!我養你這麼大,就為了把你養成這麼個莽夫樣?我想你好好念書,想你以後能有個好出息,打架能打出來什麼出息?”
陳錦被罵得一愣,他的手還保持着握拳的狀态,但卻僵硬地定在身側。翠奶奶沒少罵他,但他都不當回事,可翠奶奶從來都沒有這樣說過他,加上那不買的的語氣,好像他現在真的很沒出息。
鄰居大嬸尴尬地站在一邊,打着圓場:“哎呦老奶奶,你講你動什麼氣啊,小錦也是擔心你,他這是孝順你。”
“小芳你回吧,那塊地我不要了,什麼事都别去搞。”翠奶奶疲憊又無奈地說,“都回去吃飯吧,你們兩個。”
洛淅将還懵着的大狸放到地下,走到陳錦身邊,握住他僵硬的手腕:“别愣着了,先走。”
翠奶奶看了陳錦一眼,沒有說話,轉頭回廚房洗碗刷鍋。她的背影彎曲着,落寞又孤獨,佝偻的身軀被挂在屋檐下的燈泡投出一抹同樣佝偻的影子。
陳錦被洛淅拉着走回堂屋,坐在長凳上。在短暫的震驚後,他的内心迎來偌大的不安。
他心想,或許翠奶奶是真覺得他沒出息,才會說出那樣的話。或許隻有他一直自以為自己很好,實則在别人眼裡,他依然是一個壞孩子。
别人怎麼看,陳錦真的不在意。
但這些話從翠奶奶嘴裡說出來,如一柄千鈞之錘,瞬間将他堆砌的堡壘砸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