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古怪的面龐上流露出傲慢而張狂的笑意,即便是被你壓在身下依舊帶着睥睨的意味。
世人都說兩面宿傩是無法理解的“詛咒之王”,然而他卻能通過你的神情看出你的思緒。
你撫摸着他的臉頰:“你也會死嗎?”
兩面宿傩臉上那傲慢的笑意出現了一瞬凝滞。
他回答道:“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嗎。”
生老病死是人類的宿命,即便強大如兩面宿傩,也無法擺脫這樣的命運。
就算他是令人悚然的詛咒之王,傾盡所有咒術師的力量也無法将其斬殺,卻逃不過衰老、死亡的結局。
人類的壽命,就算延長到極緻,也隻是百餘年的歲月。即便是參悟着世間真理的修道之人,如宗師般偉大的術士,依舊要面臨死亡的宿命。
你垂下腦袋,将自己的耳朵貼在兩面宿傩的胸口,他的胸口随意地袒露着,你就這樣貼着他的皮膚。
那屬于人類的、強勁有力的心髒正在鮮活地跳動,仿若擂鼓。
這溫存般的舉動令此刻的氛圍竟也生出了幾分旖旎。
你對兩面宿傩說:“我希望你不要死。”
這樣的言語,落入不同人的耳中,會産生截然不同的理解。
你沒有去看他們的神色,兩面宿傩或是裡梅的反應你都沒有關注,你隻是趴在兩面宿傩的身上閉上了眼睛,聆聽着他的心跳。
唯有這樣的聲音能讓你産生片刻的安心。
然而兩面宿傩的笑聲卻打破了這少有的溫情,他笑起來簡直就像是在嘲笑你一樣滿懷惡意。
“真是稀奇,”兩面宿傩摸着你的臉說,“你居然會說出這種話。”
他說這跟你一貫的性格可太不相符了。
你沒有說話,隻是安靜地注視着他。
或許是你的反應太平靜了,以至于他覺得沒什麼意思,所以臉上的嘲諷也逐漸散去,唯有目光沒有移開。
他的目光在你的臉上遊走的樣子,比之舔.舐你的皮膚時更加放肆。
兩面宿傩忽然問你:“你會變老嗎?”
仙道所追求的是世間的至高之理,無上的奧秘都隐藏在天地間的“氣”,從一千多年以前到現在,你的身體都沒有半分變化。
身體的老去也意味着死亡的接近,昔日宗師的外表愈發蒼老,卞夫人握着他的手注視着他的面龐,她同樣衰老的臉上浮現出近乎恐懼的慌亂。
那樣的神情與目光毫不遮掩,可當初的你卻對其中的含義毫無知覺。
因為在那個時候,你的眼中隻有對世間至理的追求,他人無法抗拒的華飾驕奢、滋味貪念、愛欲癡狂都無法令你心生半分動搖。
可當兩面宿傩問你是否也會老去的那一刻,你卻感到了鋪天蓋地的驚慌。
你恐懼着這一可能的降臨。
無論如何你也不希望,倘若有一天真的複活了那個人,他看到的卻是你衰老憔悴的面龐。
光是想到會有這種可能,你便感到無比焦慮。
更何況兩面宿傩還說出了“真想看看你那副可憐的樣子”這種話來。
他再一次精準地戳中了你的痛處。
……
……
在煉制“丹藥”的同時,你也開始服藥了。
最先發現這件事的不是兩面宿傩,而是他的下屬裡梅。
你聽說過他的來曆,是因為兩面宿傩覺得裡梅在處理人類時格外出色,所以才會被留在身邊。
不過你從不與兩面宿傩同桌而食,也并不在乎他們的食物來源何處。
裡梅目不轉睛地注視着你的樣子,令你微微蹙起眉頭。
你問他有什麼事情。
這裡是你煉丹的地方,也是花叢的中心,普通人類隻要接觸到這些植物——哪怕隻是花粉,也會被同化為“花朵”。
即便是兩面宿傩,也極少踏足此處。
裡梅雖然是兩面宿傩的下屬,可他同時也是詛咒師,是人類。
況且,這是你們第一次在沒有兩面宿傩在場的情況下見面。
你一瞬間想起了當初你和那個人成婚之後,他家族中的長老也是單獨找到了你——那并不是什麼有趣的回憶。
因為沒過多久,那名長老的屍體就在府邸中的水井裡被找到了。打撈出來的時候你和你的丈夫也在場,你下意識看向他,他的神色平靜得毫無波瀾。
在衆人面對腐臭的屍體,心生悚然之時,你卻是無比專注地看着他的側臉,流露出近乎甜蜜的笑意。
他則是将你擁入懷中,用自己的身體遮掩着你的面龐。
你想,這世上再也不會有比他更加包容你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