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邊停着好幾輛真選組的警車,廣場中間那輛最為顯眼,重量級卡車不說,上面還挂滿了各種引人注目的條幅。武裝警察的腰間佩刀,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舉着喇叭和橫幅,搞着[參與反詐宣傳即可領蛋黃醬]的活動。
我本來在人群中搜尋土方的身影,目光在橫幅内容上一掃而過,好像看見了什麼奇奇怪怪的标注,又不确信地落了回去。
真領還是假領?真選組不會在借此搞詐騙教育吧。
我知道這時候第一反應是[為什麼獎品是蛋黃醬]才對,但昨晚那通電話實在印象深刻。
有的警察嘴上罵着自己才沒那個時間,當然是讓接線員代問,實際卻是自己上場。領頭的副長已經切身給我演示過一次什麼叫詐騙了,我很難再在這方面相信他們。
在大卡車高處的平台上看見了土方。
為顯得形象清爽,警察們在今日活動中脫掉了厚實的黑外套。
黑馬甲和白襯衫真的很襯他。身姿挺拔,胸肌飽滿,眉眼冷淡,氣質顯眼到了怎麼也壓不住的程度。
這裡看得不是很清楚,我又朝前走近了些,略微仰頭向前面瞧去。
土方站在局長旁邊,單手插兜,另一隻手拿着喇叭,漫不經心地環顧四周,時不時和其餘隊員側頭講話,舉起喇叭提醒些注意事項。看起來已經工作很久了。
這位副長有一張冷酷但俊俏的臉,本人或許沒自知之明,但周圍确實有很多為此駐足的年輕女孩兒,還有不少在舉着手機偷拍,小聲讨論。
若擡頭看見的是他,又不慎對上了視線,會被就此勾住靈魂吧。
可根本就不像他自己所說那樣是個不受歡迎的鄉下武士。
喧嚣與推攘愈變劇烈,人流擁擠,我被迫在原地停步,再難向前。
土方的目光在人群中一掃而過,沒有刻意停留。
遠遠觀望,這種他站在前面最高處被人注視,我在一衆不起眼人群之中仰視的感覺,顯得彼此好像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前夜影院中身側坐着的。昨夜電話中低語的。
是真實的嗎。
君辦案中の适應力本當上手。雖然最開始時被搞了個措手不及,但我也沒有那麼差。
應對警察最聰明的手段不是[僞裝自己無罪]。
而是[包裝成他想要的樣子]。
世界上最動聽的情話不是[我愛你]。
而是[我有你想要的東西]。
面對面的你我是兩台自動販賣機,發現彼此的存在隻是開始。既然都有彼此想要的東西,下一步就該根據對方投入的錢币等價付貨——直到一方沒錢。直到一方沒貨。直到一方放棄。直到掉出真正的目标。
我伸出食指和拇指,兩手比出相框的形狀,舉起在右眼前,放大,聚焦,定格。
清風,天空,彩虹。
正臉,側臉,側臉。
“...土方十四郎。”
小聲喊出他的名字,說出口的瞬間便被蓋在了人群的喧鬧之下。
縱然不能觸及,恭默守靜,待神明回應。
側臉。正臉。正臉。正臉。
我愣神了幾個瞬間,下意識地放下了手。
——真的假的。
土方看了過來,這次視線沒再毫無落點,反倒緊盯着這邊。
偏偏在這種情況下對視成功了。
一陣還算涼爽的風吹過,我忽地回過了神,便在熱鬧的人群中就着這般的注目,将食指和中指的指尖壓上嘴唇,朝着他的方向,輕輕抛過去。
把喇叭往身邊隊員手裡一塞,無視周邊人訝異的詢問,土方從卡車高台上輕巧地一躍而下,擡腿便要朝向這邊來。
他不會要來抓人吧,罪名是調戲警察?
心髒在身體裡舞動,我略微睜大了眼睛,想要後退卻忽地被身邊人撞了一下,步伐有些踉跄,從人群中抽身并不容易。
好在所處的位置與廣場中間還有不近的距離,在土方跑過來之前,我已經出了廣場,去到了馬路對面。
扭頭回望,恰好趕上了市民示威遊行現場,路上又聚集起了烏泱泱一群人,阻攔住了土方追來的步伐。
市民手裡舉着[徹查富豪案,反對真選組]的牌子。氛圍稍顯對峙。這真的是安全宣傳嗎。
最近網絡上也不太平。富豪案之後,一些有影響力的賬号總發布煽動市民遊行示威的言論,一呼百應。但網絡沒有實名,缺少管制,根本沒法處理。所以我才詢問他們是否考慮發展網警業務。
推了推有所滑落的眼鏡,我推門進了路邊的某家咖啡店,嘗試平複心率。
許是他剛才認錯了人也不一定,說不定很快就要發短信來問在哪兒了。
是在小瞧警察的視力和敏銳程度嗎?仿佛得到了這樣的反駁,咖啡店門上的風鈴發出了新的碰撞響聲。
我才剛點好單,還沒能等從點單台處移步,身後一陣熱氣猛然貼了過來。身後男人伸出胳膊,用手掌撐住了點單台,就此堵住了退路。
制服白襯衫和煙草味。
好快。
我縮着肩膀轉過身,仰起頭,正對上了男人垂眸打量中的眼睛。與便利店那日相似的距離,卻少了幾分冷冰冰,眼尾上挑,真是一雙漂亮的大鳳眼。
“警察叔叔...?”
“不許這麼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