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注意力從神像身上分散,手掌處的觸感再度變得突出,土方的視線便随之下移,落在了正被牽住的手上。我不留痕迹地關注他的神情變化,見狀,假裝自然又不經意地放開。
我點頭。
“那您去看神像,我去買票。”
“買...”
土方的話卡頓了一下,看向空蕩蕩的售票前台,眼皮跳了一下:“裡面都破這樣了,還用得着買票嗎?”
檢票處的欄杆早被大火燒化,通向影廳廊道的入口明晃晃地敞着,一點阻攔都沒有,完全可以直接進去。
“[在影院逃票]聽起來就很危險,萬一有影院的[工作人員]跑出來抓我們怎麼辦。”
據說靈異之地多半有它的規矩。既然如此,不如在哪裡就做在哪裡該做的事,小心點又不會吃虧。
在影院當然是看電影。
如果警察先生想像往常那樣喊着[例行檢查]、然後一腳踹門進去的話,很可能不是個好主意。
我走到無人的售票前台前,低頭翻外套口袋,好在準備還算全面,帶了錢。
出警極具暴力風格的警察先生無法反駁,但比起去看那尊神像,反倒更擔心我這邊的情況,當即跟了過來,最終在和我保持一個拳頭的距離處才停步,做好了随時可能拽着人跑的準備。
“您好,我們已經商量好了,還是要兩張電影票。”
我說着和第一次差不多的話,隻不過做了剛剛被土方拽走那段劇情的補充,并掏了一把錢币放在台上,以示真心。
不知道這家影院收什麼貨币,要是遞了錯誤的就糟糕了。既然拿捏不準,不如把有的全部都倒出來。
日元鈔票。不同時期的小判金。藩劄紙币。據說在另一個世界流通的冥币。
要是真出現了什麼回應當然有夠滲人,但這種無實物表演也夠讓人遭不住。土方配合地站在旁邊,手不自覺地按在腰間的武士刀上,餘光掃了眼台上的錢,頓時不敢置信地揚起了眉毛。
“未免太全面了吧,你都從哪裡搞到的?”
如果說是大師們的傾情推薦,他肯定會接着說那些教育的話。
我不做回答,就當他隻是單純感慨。
一張節目單忽地不知從何處冒出,在半空緩緩滑落,正巧落在了我眼前的台子上。
看來有錢能使鬼賣票。
“...這屋子怎麼還漏風。”
“好像是讓我們挑個電影。您想看哪個?”
我詢問他的意見。
牆上貼着焦黑的電影海報,幾近與牆壁本身混在一起,也看不出上面印的究竟是什麼東西。
寄希望于節目單,連節目單都被火燒得不成樣子。土方探過頭,實在找不出區别。
“那就這個吧,”我随便選了一個,把節目單推了回去,看向前台的空氣,“不用找零了,多餘的是您的小費。如果還有再多餘的,就請給我們升級成更好的影廳和座位。”
兩張印刷清晰的電影票緩緩飄下。
這次無話可說的變成了土方。他保持沉默地進了廊道,拐進票上标着的影廳,安靜得仿佛不存在。
大廳被燒得慘不忍睹,影廳倒是保存還算完整,我照着座位号走到了最後排。
最後排。
有遮擋的最後一排。
悄然無聲的沉默之後,警察先生終于反應了過來。
“這就是最好的座位?哪裡好?”
——[不論做些什麼,都不會輕易被發現]的那種好吧。
不過也确實沒有給錯。是前面的位置離屏幕太近、太刺眼而不受歡迎嗎,越是後排的座位反倒越高檔舒适,前後的質量差距有點大。
我像正常進影廳那樣坐下。見狀,土方停下對位置的抱怨,長腿一伸,跟着坐在了我旁邊。
“算了,正巧想找個地方吹冷氣,哪裡都沒差。”
白天時被烤到暈眩眼花,即便等到了太陽落山氣溫也不低于三十度。夜間巡邏的第二分鐘就全身浸透汗液,渾身燥熱,隻想去找清涼。
影廳沒有空調,寒氣卻很足,很快就激起了一身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土方的臉頰抽搐了一下。這不是他想要的那種冷氣。
電影還沒正式開場,影廳除了涼快點以外,并沒有表現出特别之處。就這麼坐着等開場似乎有些單調。
我環視一圈,想了想,站起了身,準備留土方在這裡吹冷氣,自己再去外面看看。
垂在身側的手腕被極其速度地拽住,我一下沒能走成。我踉跄地穩住身體,順着瞧去,罪魁禍首正是某位警察先生。
“你要去哪裡?”
他坐在位置上,仰起頭,這時候分外警惕。
“去廁所。”
“還回來嗎?”
這是在做什麼審訊嗎。
“不回來的話,還能去哪裡。”
“這種情況分開應該不是個好主意吧。”
土方滿臉認真,嚴肅得一本正經,潛台詞卻是我要和你一起去女廁所。
自他出現在這家影院附近起,再之後的反應就都怪怪的。
在外面時突然點煙暴露了存在,拽我手腕時掌心濕潤,想盡辦法誘拐我離開,緊張到忘記松開手...
我忽地想到了什麼。
“您是害怕這種地方嗎?”
土方故意咳嗽起來,反駁着怎麼可能。我說到點子上了。
看着眼前這張冷峻的臉,我沉默了幾秒,還從沒和警察說過這種話,語氣都變得有些遲疑。
“如果可以的話,可不可以請您陪我一起上廁所...?”
“真是拿你沒辦法啊。”
嘴上說着這樣為難的話,生怕我反悔,土方先生猛地站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