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目光有那麼明顯嗎?
我用了一整個晚上思考這個問題,對着鏡子和手機攝像演示了不下十幾遍,最終得出了結論,這根本就不是[超絕不經意]的偷瞄。
而且警察先生也實在是太敏銳了。
沒人想被警察以[圍堵]特别關照。雖然他并無惡意,但這段經曆還是給我留下了不可磨滅的記憶,讓我對他的存在産生了些微妙的ptsd。
我拽着被子躺平,盯着天花闆發呆,在迷迷糊糊睡着前做出了決定,保險起見,最近還是不要再和土方偶遇了。
不止是不再偶遇,還要避着他走。
這不算是個難題。隻要對真選組的工作日常有一定的熟悉,再加上實時關注電視新聞報道,想主動避開他不算難事。
江戶城主要分六區,千代田區是江戶的核心,也是警察廳和真選組的所在,其餘五個區則是環繞着千代田向外發散,從本部安排巡邏和出警都很是便利。
我所在的公寓以及常去的咖啡店在文京區,這裡是整個江戶的最北處,雖然毗鄰新宿區和千代田區,真選組卻并不經常往這邊來。
答案就在此處,乖乖待着别亂跑就足夠了。
睜眼又是新的一天,我打了個哈欠,照舊去咖啡店點了杯咖啡,坐在老位置辦公。
這家店坐落在街道拐角處,街道和店鋪的位置都不算起眼,平時向來清淨。店内飄散着濃郁的咖啡香,桌椅裝修也不錯,和我住的公寓離得不遠,我經常來這裡。
而且我從未在這附近見過警察先生,他從沒來過這家咖啡店。
清淨之地,這使我能充分專心地面對電腦屏幕,不被其餘的事情所分神,最多是為難一些理不順的思路。
我盯着屏幕,停頓了有一陣子,依舊沒能想明白其背後的緣由。
幾分鐘前,我在搜索框裡打下了[福神],彈出的卻是個怪異的東西。
這東西整體呈現縱向的橢圓型,上方稍尖的部分應該是頭,沒有毛發,面容也像被車輪碾壓了數次後那般模糊不清。本該長着手腳的部分空蕩,卻又沒那麼光滑地順下來,細看的話似乎是四塊粗糙圓柱體的凸起。
膚色近似人類,許是沒有骨頭的緣故吧,那一大坨肉帶來的視覺沖擊感極其強烈。
不知這圖究竟是現實存在還是文藝創作,但怎麼瞧都像是伊藤潤二作品集裡才會出現的邪門東西,和備受尊敬的神靈不搭邊。
圖片來源亦稱呼其為[蛭神],給出了部分補充。
[蛭神]是神話中父神伊邪那岐和母神伊邪那美的第一個孩子,因是個發育不完全的畸形兒而被二神遺棄,放到蘆葦上漂流。
民間傳說祂漂流到彼岸的常世國,并成為了保佑漁獲豐收、航運昌隆的神祇,被尊稱為福神。
蛭神多在沿海地區備受推崇,但近幾年來也不知怎的,在内地竟也流行了起來。或許是神也緊跟時代的潮流,搭上了發達的新幹線快車吧。
江戶城周邊近郊的村子就有供奉,他們甚至要比遠處的更虔誠,每月都要最少搞一次祭祀。
看得我欲言又止。
在我印象中,神都該是面目端正、邪氣不擾的模樣才對。
神的部分暫且存疑,但蛭的部分不可否認,這确實是個水蛭般的怪物,在抑制食欲上頗有成效。
我抿了口果汁,從電腦屏幕上移開了視線,想讓備受荼毒的眼睛休息一下。
恰巧一個很是眼熟的男人推門走了進來。
盯了[蛭神]好幾分鐘,再擡頭看他,簡直是俊俏得驚為天人。
土方手裡提着警服外套,穿着裡面微濕的襯衫走進了咖啡店,眼皮耷拉着,黑發有幾縷還黏在臉上,難得瞧着沒什麼精神頭。
直到感受到店内清涼的冷風,他才肩膀有所舒展,本能地松了口氣。
真選組的制服版型确實帥氣逼人,也很舍得用料,但對于夏天來講還是過分厚實了。
再冷酷的模樣也扛不住夏日的毒熱和一整天的巡邏,正如土方昨天的自言自語,他的工作簡直多到做不完,最近更是直線墜機進了高溫地獄,兩眼一睜就是兩眼一黑,全靠驚人的耐力和身體素質扛着。
我原本在空調旁邊心安理得地吹了一整天,現在他這幅模樣進來,反倒搞得我有些過意不去,心裡不怎麼坦然了。
但比起那些,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我好險被喉嚨裡的果汁嗆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土方考慮用目光掃看店内場景之前,我已經迅速壓低上半身,借此嘗試把自己縮在筆記本電腦屏幕後面了。
可這樣似乎更加突兀可疑,我事後懊惱,隻好再故作不經意地擡起來,用手撐着腦袋,手臂擋臉,側頭望向窗外的街道,盡力别着頭不被他發現。
想着主動避開,卻在咖啡店瞧到了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
驚吓使心髒無序地嘭嘭亂跳,過量的咖啡因汲取更是助推了一把力,我苦着臉,很擔心自己會年紀輕輕就精神衰竭。
他突然來這裡幹什麼?
在歡迎光臨的聲音中,土方走到了點單台旁,掃了幾眼菜單也沒看出什麼區别,便随便點了一杯。等待期間,他漫無目的地在店内閑逛,左右觀察,目光很快就有了明确的落點。
有昨天的經曆在,這次我不敢再輕舉妄動,保持盯着桌面的姿勢,努力辨認附近的聲響,揣摩警察先生正在哪個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