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明月心神恍惚,悠閑撣了撣衣袖,剛起身,輕晃面紗似是沾了潮氣,還是雨露,都映在周子嶽眼中,又哭了,“你别……”
但是下一秒,他又聽到她笑着,“一萬零一千八百九十一次。”次次都無你,次次卻都有你。
“值得嗎?”周子嶽再問,看着那細沙之下的面容,多了些憔悴,但是又多了笑意,故明月起初想再順勢拉着周子嶽的手,轉而拉着衣角,“我喜歡熱鬧。”有你的熱鬧,你啊,總是冷冷的,要多笑一笑。
“笑一笑嘛。”故明月嬉笑打趣 ,“别是呆頭鵝,猛的變成了蚱蜢,跳上跳下,丢了自己的金鑲玉都不知道。”
她不敢說盡天機,有恐現在就消失在他面前。
“我不是……”周子嶽還未說完,就被拉去一小攤,看故明月興沖沖叫着堂倌兒,指要着糖人來買。
“看,像不像你?”看着故明月舉着手中的糖人,靠近自己。
“像不像你小時候?”那故明月手中的小糖人白衣圓滾滾,臉圓的跟個包子,一雙大眼睛眯成一道縫,嘴巴大的幾乎占滿半張臉,倒是十分讨喜,似得了便宜還賣乖,甜笑着,“像吧,像吧……”
“不像。”他回應道,見故明月停滞一秒,轉而道,“誰……會那麼醜。”
“噗……别是個銀樣镴槍頭。”
故明月笑着,千年幻夢化真實,心中更是酸澀,但是此刻看着自己偷來的時光,又欣喜道,“你看哪裡。”
順着故明月指向,那露天戲台呀呀呀呀的唱着。
周子嶽心道這民間戲台多是些草台班子,但是了些喧鬧與朝氣,那戲台之上有一小花娘這裡跑,哪裡跑,在公子小姐間活像個傳聲筒,到是有些有趣,“他們唱的是什麼?”
“西廂記。”故明月解釋道,“崔莺莺和張生的故事,一位相國小姐和一個書生的凄美愛情,因誤會頻頻,難表心聲,但有情人終成眷屬。”
“愛情?”周子嶽無奈,淡言,“愛情小我比得上蒼生大道?”
蒼生對他來說也就那般,畢竟虛幻和真實他還是分得清的。
“你……”氣死了,這石頭,故明月心中憤懑,但是又壓了下去,“小家不平,何以平天下,舉案齊眉,珠聯璧合才能一劍破蒼穹,把人丢下的是大壞蛋!”
“既然是好事為什麼要把人丢下?”周子嶽反駁道,“這戲文裡,上天本就不看好這姻緣,才曲折坎坷。”
“正因坎坷才是試情石,張生,崔莺莺才有情人終成眷屬。”故明月傲嬌道,随便尋了個面攤,無奈道,“千金萬兩容易得,知心一個也難求,呸呸呸朽木不可雕,孺子不可教。”
看她氣鼓鼓,鼓着個小臉,拖着腮,看着那戲台上張生迎娶崔莺莺陷入沉思,眸光閃爍,周子嶽心中無奈,“值得嗎?”
“哪裡有值不值得?”故明月雲淡風輕,臉上依舊未展愁顔。
想此,周子嶽不禁自嘲,哪裡有什麼值不值得,白月寒光,霧露乾坤,鸾鳳引魂,引夢絲是周家後人的血啊!
自己的血啊……
自己怎麼不明白,他不禁又問自己值得嗎?
未來誰說得準呢?
那個時候自己在想什麼呢?
情之一字最難解……
她沒有實體,隻能栖身夢境,恐是放棄神體,才穿梭位面。
如此大能定是遇到了一位絕世好師傅,倒也是難道的造化。
周子嶽心中越想越驚,鬼使神差想伸手去觸碰她,不自覺脫口而出,“痛嗎?”
那種被空間位面撕裂的疼痛,就連自己都未曾經曆,什麼支撐她的?
誰知她嬌哼一聲,“你親我一下就不痛了。”
“胡鬧。”周子嶽莫名其妙的惱火,倒也不知道自己氣什麼,怎麼有人胡鬧至此,他又問道,“值得嗎?”
“管它值不值得,我開心就好。”故明月雲淡風輕,在周子嶽看來,那空間割裂的同就如同天上的遊散白雲,随便擡擡腳就來帶新世界一樣,他無奈道,“癡兒。”
她那手腕上偏偏又系上了那一隻裂紋的銀色鈴铛,以及一根斷掉的暗色紅線。
強烈的親切感,周子嶽怎麼不知道,那是周家引夢師最後魂斷的血。
他不禁反問,自己本是事了拂衣去,就連蒼生之道都淡然處之,根本便是随性而為。
照着故明月對自己旁敲側擊,難不成自己真是他夫君,她口中抛妻棄子的狗男人?
想此,為了阻止事情發生,周子嶽決定點播這個戀愛腦,他手敲敲藏與衣袖,指尖紅光彙聚數千引夢絲,與夢境中悄然變換。
草台班子很快變成了另一場戲。
戲台上,隻見那洞天福地之畔,硬生生蹦出來一石猴,食山間松露,鹿鳥為友。
忽尓一老猴,壽數正夭,那石猴求學方寸山,尋訪長生道,入地闖陰曹,上天鬧天宮……
總縱是萬千雷劫,銅爐煉鍛,未傷分毫,緊接着被數千大山鎮壓深谷。
“啧啧啧,我就說吧,說什麼長生道,終究是被壓五行山,怎奈的百年孤寂,萬年孤獨!”故明月搖頭,暗暗白了眼周子嶽,他敲打反被敲打,讓你啞巴吃黃連,有苦不敢言,“略。”
周子嶽嘗試去争奪夢境掌控權,卻被似是東道主的禁制硬生生排除在外,蒙的拍桌而起,“你過分了!”
“如何過分?”故明月擺出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嘴角難壓笑意,引夢術還不是你教的,但是又擺出一副可憐的樣子,無辜地眨着眼睛,“我怎麼了嘛,哥哥?”
“你……你無理取鬧。”說不通,說不通,周子嶽從來沒在引夢上吃癟,怨氣冷哼,“為女子難養也。”
“我很好養的嘛。”故明月笑笑,誰知被周子嶽一口噎住,“鹹菜丫頭不知美食滋味,那可當真好養活。”
“你……”故明月看着他倔驢的樣子,但是轉即又想,真想一直留在這夢中,哪怕他一直不開竅……
也便罷了吧……
他的朋友會來接他的吧,快了,快了……
想此,故明月忍着淚水,扭過頭去,草台戲班子又變換了新場景,陰沉死亡的氛圍仿佛都要講人吸引進去,“都說梁祝化蝶,生死相随,世人稱頌,那梁山伯到底在想什麼?”
“他應該後悔,後悔沒有好好活着。”周子嶽看着面前的小面湯碗,也不知道是正宗的川蜀麻辣,還是岐州風味,總感覺這味道似曾相識,“不過,沒我做的好吃。”
故明月疑惑:“梁山伯為什麼會後悔。”
周子嶽歎惋:“他若不死,祝英台便不會死。原本他一人入陰曹便夠了,祝英台還要追過去,值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