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靈站起身來,一本正經道:“哦,您的衣衫破了,昨夜也沒什麼合适的替換,隻能找件我的睡袍與您穿了,這顔色跟您昨天那件外衫的顔色相近,應該是您喜歡的。”
既是療傷,陸修心中已有準備,傷在背部,褪衣也是應當的,況且他隻當蘇靈是小孩,倒無那許多避諱,可如今穿着她的睡袍,還一室獨處,當真不妥至極,陸修面色陰沉,啞然道:“男女有别……”
豈料蘇靈竟擺擺手道:“欸,陸仙師,我早就料到您要這樣說,幸好我有準備。”
說話間,蘇靈已在窗邊的架子上取下一面八卦銅鏡,遞給陸修道:“這是無極鏡,昨夜屋内發生之事皆能在此處看見,我恪守禮法,絕沒亂看,如是不信,請君明鑒。”
手指動了動,陸修終是沒有接過,他見枕邊正放着自己那件破碎的外衫,就拿過直接往身上披了,雖破碎不堪,終究比隻穿睡袍好些,僵了半晌,陸修道:“可否幫忙找件合适的,稍後要拜見蘇莊主,禀告煉制生魂一事。”
蘇靈點了點頭:“陸叔父靜候片刻,我去取一件新的來,我昨夜也見到了那厲鬼,稍後我跟您同去。”
說罷她頓了頓:“事已至此,我也無法說什麼保證蘇家無人煉鬼之事,畢竟命錄天師周道臨的确是陰陽道祖師,近些年,修陰陽道的也隻我蘇家一脈,陸仙師身為正道領袖,還望您盡早搜查山莊,查明真相。”
陸修道:“煉鬼之人不一定是陰陽道修士,我也從未對陰陽道有何不滿,不論陰陽道還是太微道,都隻是修仙法門,沒有正邪好壞之分。”
蘇靈的指尖一頓,心中不禁對他多了幾分敬意,行了一禮道:“多謝陸仙師。”
陰陽道易學難精,道門衆多,所以常出偏門邪道,因此,太微道修士素來有種優越感,以正道自居,那些正道至今不敢跟風陵山莊翻臉,僅僅是時機未到罷了,可世道沉浮,風雨飄搖,饒是年紀尚小的蘇靈都能嗅到危險的味道。
此次的煉化生魂,就是一個信号。
陸修道:“不必謝我,我先去見蘇莊主,此事有定論前,先不要張揚。”
語畢,陸修整了整衣衫,兩條長腿已從榻上下來,許是麻沸散的藥力還未完全失效,那條腿踏在地上輕飄飄的,仿若飛入雲端,猝不及防,身體竟向前傾去。
蘇靈大驚失色,本想拱手行禮拜謝,此刻卻來不及反應,隻得向着陸修倒下的方向飛撲而去,一手抓住手臂,一手摟在腰間,兩人登時抱成一團。
腿軟隻那一瞬,稍稍定神,便迅速恢複如常,豈料蘇靈竟撲來搭救,陸修見狀,隻得将她順勢攬過,免其跌倒,另一隻手則罩在她腦後,牢牢護住。
蘇靈的面頰結實地撞上一堵胸膛,被這一撞,後退一步,“咚”的一聲抵在身後的屏風之上,倒是不疼,她懵懵地摸摸腦後,卻摸到了陸修微涼修長的手指。
廊前的風鈴随風而動,叮當作響,蘇靈驚魂未定,深深望着陸修,連他眼底的淡漠都看得一清二楚,蘇靈深知此狀失禮,卻仍目不轉睛地盯了片刻,才緩緩道:“多謝。”
陸修倒從容不迫,坦然松開攬着蘇靈的雙臂,垂了下去,提醒道:“還看?”
這提醒并未讓蘇靈覺得難為情,她反而雙眼微眯,一臉贊賞道:“您真好看。”
這份坦然倒讓陸修微微一怔,還未接言,隻聽哐當一聲,房門被從外推開,風裡夾着水汽,花香襲人,未見來者,一聲急切的問候已傳到耳邊:“小姐,可是遇到了麻煩?”
兩人擡頭望去,一點寒芒先到,隻一閃就到了眼前,黑色布衣的少女一臉冷冽,可待她看清眼前情狀後,臉上逐漸生出些驚恐和疑惑來。
本是來催蘇靈起床更衣的阿蘅,站在院中聽見房内響聲不斷,心道不好,本欲來救,不成想見到此情此景,何其壯觀!
蘇靈緊緊抱住一陌生男子,眼冒星光,那男子身高八尺,看側臉已知不是俗物,此人身穿布片,破衣爛衫,卻仿若周身華光,金光閃閃,當真是奇景啊!
阿蘅銀槍一收,臉色可以用千變萬化來形容,她眯起眼,嘴角泛起一絲不懷好意的微笑:“你們?”
蘇靈一愣,環抱住陸修的手趕緊松開了,身後已無路可退,她隻得往側面移了兩步,跟陸修拉開一段距離。
蘇靈知道阿蘅在想些不着調的,皺眉道:“你别瞎想,這是孤鹜山玄清派陸修陸仙師,我昨夜給他療傷,他方才過來扶我,僅此而已。”
蘇靈幾句話撇清關系,以防給阿蘅想象空間,阿蘅聞言,無辜道:“我沒瞎想……”
她本從正廳過來,一大早就聽府上的弟子說孤鹜山玄清派陸清明帶弟子陸小白來風陵山莊赴宴議事,當下正在府上小住。
仔細看了眼那人,一下便認出确是陸修,雖十年未見,可此人過于出衆,隻消一眼便久久不能忘懷。
阿蘅上前行禮道:“陸仙師。”
陸修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