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甯撿起扇子,緩緩展開,将指尖放在扇面上,另一隻手一旋,扇面便水平地轉動起來,但不一會兒,手指就被夾在扇骨之間,再也轉不動了。
舞姬掩唇輕笑:“郎君,請。”
李昭甯無奈,端起酒杯又是一飲而盡。
兩人玩了幾個來回,舞姬沒喝多少,李昭甯滿盤皆輸,不知道喝了多少酒,滿臉通紅,身子輕飄飄的。
“接下來,輪到郎君抛扇了。”舞姬笑道。
李昭甯一手撐着腦袋,一手拿起桌上的扇子慢慢展開,可是手上沒什麼力氣,也不太聽使喚,扇子剛立起來,就軟塌塌地倒在了掌心。
李昭甯皺眉盯着扇子,正用力捏緊,舞姬的手就伸了過來:
“我替郎君扶着?”
李昭甯還懵着,突然眼前光線一暗,頭頂傳來一個冷冷的聲音:
“不必,我替她來。”
一個高大的身影在李昭甯身旁坐下,一把拿過她手中折扇,兩指夾住扇骨輕輕一晃,扇面就被展開。
那人手腕一轉,扇子随着展開的方向正反飛速挽了兩圈,扇面展開似玉盤一般,又往空中一抛,在接下的一瞬間啪地一聲合上,直戳舞姬胸口而去,重重地掉在地上。
李昭甯半閉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小聲驚呼道:“好看!”
對面的舞姬臉上笑容更盛,端起酒杯,以衣袖掩着酒杯,微微仰起脖子。再放下杯子時,杯中的酒已經空了。
舞姬撿起扇子,放在手背上,輕輕一抛,手掌翻開接住的瞬間“嘩”地一聲将扇面展開,掌上一頓,扇子便在她手中旋轉不停,繼而輕輕一擲——
李昭甯還未看清,一隻纖長白淨的手就輕松捏住了扇角,在空中畫了兩個圓後一收一開,微微抖動,似羽蝶震翼一般栩栩如生,靈動可愛。
李昭甯悄悄地驚歎一聲,緩緩偏過頭,看向旁邊的人。腦袋暈乎乎的不太好用,她奮力地睜大眼,使勁看了看,頓時皺起眉頭。
裴硯?
他怎麼在這兒?
李昭甯的腦袋不太夠用。
裴硯拿了她的酒盞放在自己面前,目光在舞姬和桌上的酒盞之間徘徊不定。
舞姬眼中熱情不再,而是帶着淡淡的疏離:“郎君已經玩了兩局,該輪到小郎君了。若這位郎君有意,不如明日請早?”
“你說了不算,”裴硯收了扇子,轉頭看向李昭甯,“還要嗎?”
李昭甯怔了一瞬,立刻明白過來,裴硯是問她還想不想看。
她彎眸一笑,臉頰紅撲撲的,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眼神朦胧:“可以……嗎?”
裴硯目光溫軟:“當然。”
說罷,他重新展開扇子,又輕攏扇面,一開一合之間配合着旋轉和抛擲,時而若白鶴展翅,時而似落葉翻墜,看得李昭甯目不暇接,連連驚歎。
李昭甯餘光看到裴硯嘴角的淺笑,遠處燈火的橙黃光線在他衣服上緩緩流動,像月光下奔流的河川。
突然舞姬一把抓住空中的扇子,語氣中帶着不悅:“不玩了。”
裴硯收了笑容,重新坐下,摩挲着指尖,淡然看着對面的舞姬。他一手支着下巴,另一隻袖子輕輕放在李昭甯面前的桌上,将她與舞姬隔開。
“怎麼,黃掌櫃隻願赢,不願輸?”裴硯語氣淡淡,暗含挑撥,正視着對面的舞姬。
黃掌櫃?!
李昭甯懵懵地發愣。
剛才那掌櫃不是個男的嗎?怎麼變成了女人?還這般妖媚動人?
錯愕間,李昭甯看到對面的舞姬噗哧一笑,以一個極其粗重沉緩的男音道:“難道這位是裴郎君小友?我本意是請他品酒,未曾想他不勝酒力,失敬,自罰一杯。”
說罷,他仰頭喝酒,剛才被衣袖擋住的喉結在燈光下十分顯眼。
李昭甯:……
李昭甯本能地看了看身側的裴硯,他一身墨綠色圓領袍,系帶整齊,幞頭圓正,依舊是一副谪仙模樣,雖人在風月場,卻依舊淡漠高潔,不染纖塵。
再看對面的男人,一身粉裙,兩隻桃花眼,一雙遠山眉,雙頰豐盈水潤,鎖骨纖長白嫩,身形嬌小,袅娜多姿,十分妖冶動人。
裴硯的目光落在李昭甯處,燈光暗了些,看不清表情,隻聽到他說:“他很好看?”
李昭甯吞了吞口水:“沒有沒有。”
等等。
她明明是正大光明地欣賞美人,怎麼莫名心虛了?
李昭甯不甘示弱,直愣愣地盯着黃豔看。
黃豔也看着她,霎時間兩人目光交彙,惹得李昭甯心頭一陣陣焦灼不安。
“你們不是要談正事?”裴硯的手從李昭甯身前收回,從桌上小盤子裡拿了個橘子,剝開,将一整個橘子肉塞在李昭甯手裡。
李昭甯被這冰涼的果子激得一驚,這才坐直了身子,笑道:“我是隔壁新開書肆的大當家,想與貴樓商量一些合作事宜。”
黃豔眼中不再有媚态,兩指夾着酒杯,淡淡笑道:“這裡吵,郎君請進雅間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