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嬌怒道:“是哪家女郎這麼不知規矩,就算思慕我兒子,也得看看時候吧?!”
裴硯因文采出衆,長得也一表人才,因此經常有女郎來下拜帖、約出遊。
裴銘擺擺手,皺眉道:“請她走吧。”
侍從一路飛跑,來回報李昭甯:“女郎,我們大郎君今日忙,不見人。”
……
李昭甯抓着侍從,耐心地解釋:“我是來給你家小郎君治病的。”
侍從輕蔑一笑:“治病是大夫的事,女郎是哪家大夫?可有名帖?”
……
李昭甯歎了口氣:“我真不是來碰瓷的。”
侍從白了她一眼,走近角門。
眼見着門關上,李昭甯無奈看天。
算了。
她慢慢往回走,鞋尖一下下踢着裙擺。天色很晚了,她着急回宮,找了個近路,隻需要穿過一座荒廢的茶樓,就能徑直走到朱雀大街上,而不必繞一大圈了。
李昭甯踩在吱呀作響的木闆上,搖搖晃晃,一點點小心上樓。
到二樓後,月光很盛,她下腳也十分謹慎,很快就走了一半。
風聲一響,李昭甯肩上突然傳來綿軟卻沉重的壓感,她吓得渾身一顫,腳下一空,隻聽得一聲:
“喵!”
一隻巨大的橘貓從她眼前騰空而過,也順利地将她的身子蹬歪,她一腳踏空,向一樓跌去。
耳邊隻有呼呼的風聲,她卻猛地感到身子一沉,腰上多了一隻手,正緊緊地圈住她,讓她沒有摔在地面上,而是結結實實地接住了她。
月光熹微,李昭甯看清楚了,是裴硯。
李昭甯趕緊推開他,站起身,心卻還是怦怦跳個不停。
裴硯臉上一片頹然之色,低頭盯着她看了看,沉默着拱手揖禮,轉身便走。
李昭甯叫住他:“你不是要找我嗎?”
她用了“我”,而非“朕”。
裴硯步子一頓。
李昭甯看了看樓外馬車上堆着大大小小的禮品,心内了然:“京城的名醫都被那些得勢的官員請走了吧?”
裴硯垂下眼簾,掩住眸中愧色:“你怎麼知道?”
李昭甯道:“我是皇上,還有什麼不知道的?”
裴硯沒想到她會這麼說,無奈地勾唇一笑。
李昭甯拉着他的衣袖:“還不帶我去?若說蘑菇的毒性和解毒,我比京城的官員有用得多。”
說罷,她拔腳走向裴硯的馬車。
裴硯有些意外,擡眸看向李昭甯,卻隻看到一抹翠綠的衣裙,随着她的腳步蹁跹如綠波流動,閃閃發亮。
車馬一路颠簸,裴硯率先開了口:
“你懂醫術?”
李昭甯正準備否認,看到裴硯認真的神情,又噗嗤一笑:“啊對,我是久病成醫。”
“久病?”裴硯仔細地瞧向李昭甯。
“這麼緊張做什麼,”李昭甯笑道,“我在姚州長大,那邊氣候濕潤溫暖蘑菇多,吃得多了,自然就知道每種毒蘑菇是什麼症候了。”
裴硯點頭,一路無話。
回府後,李昭甯很快就确認了裴子遊是中了什麼毒,命人去取些柿子,煮爛後讓裴子遊吃下,待堵在腹内的毒瀉幹淨後,就會好。
衆人皆在等柿子煮開,看看李昭甯,又看看裴硯,靜坐不語。
一旁的王嬌拉着李昭甯的手,淚眼汪汪:“女郎竟懂毒理……此番救了我家小郎君的命,日後定有重謝。”
李昭甯笑着搖搖頭,寬慰道:“我哪懂毒理,隻是之前在姚州待了很多年,那邊山民喜食各種蘑菇,我也跟着吃了不少,才知曉很多蘑菇的毒性和解毒之法的。”
王嬌笑道:“原來是姚州望族,不知女郎父親是……”
李昭甯愕然,看了看王嬌,歉意地一笑:“死了。”
……
王嬌眼中頓時充滿憐憫:“原來是個苦命的女郎……”她看了看裴銘,待裴銘點頭後,對李昭甯笑道,“若不嫌棄,今後可以多多走動,我們家雖然不比當年,但也還算個大戶。女郎在京中生活,若遇到難處,我們也可幫襯一二。”
這樣直白熱烈的善意,李昭甯已經很多年都沒有感受過了,心頭蓦然一暖。
她甜甜一笑:“好。”
她确實有個很頭疼的事,但對于裴家這樣的世家來說太過沉重,她不忍。
不一會兒,柿子煮好了,裴子遊一邊叫她阿狗,一邊吃下了阿狗炖的柿子湯。
衆人又等了半刻,裴子遊便去腹瀉了,回來的時候,眼睛晶亮有神。
回房路上,書童給清醒的裴子遊講了他哥哥帶回一個漂亮姐姐替他治病的事,一瞬間來了興緻。
進房間後,裴子遊依次叫了爺娘,掃視一圈,沒看到裴硯,便大着膽子沖着李昭甯撲過去撒嬌:“謝!謝!漂!亮!姐!姐!”
李昭甯正與王嬌閑話家常,被裴子遊撞得一歪,還沒站穩,就聽到耳邊一個冷冷的聲音:
“去床上躺着。”
裴硯不知從房間的哪個角落突然出現,把裴子遊拎回了床榻上。
裴子遊吓得縮起脖子,人一沾床,就趕緊窩在被子裡閉眼裝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