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給重要的建築畫了地圖,詳細标記了哪裡有台階、哪裡容易摔跤。
他畫了一個簡單的黃色小人,表示李昭甯;又畫了一個紫色的小人,表示自己,告訴她各項重要的儀式裡,他與她分别在哪。若李昭甯有什麼意外,可以随時來找他。
李昭甯正聽得興起,突然門外響起陳明的聲音:
“這麼晚了,公主還不睡?”
他來幹什麼?
李昭甯皺眉道:“陳公深夜來此,怕是不太合适吧。”
陳明話裡笑意裴然:“臣來與公主叙叙舊,光明正大,有什麼不合适?若公主不開門,臣就等到公主開門為止。”
李昭甯歎了口氣,讓裴硯躲到屏風後的小榻上去,裴硯淡淡拒絕:
“我奉命教你,又不是在做什麼見不得光的事,不去。”
……
李昭甯耐心解釋:“他若看到你認真教我,一定會去告訴陳崔,那我們的戲不就白演了嗎?”
裴硯思索片刻,走去屏風後面的小榻上坐下。
他突然記起,曆任受寵公主的面首都是在書房的小榻上等公主回宮的。
……
他歎了口氣,坐穩靜聽。
陳明被李昭甯迎進來,行了禮,揣着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開口:“公主入主東宮,真是可喜可賀。”
李昭甯盯着他:“陳公星夜前來,想必不是為了祝賀我喬遷之喜的。”
陳明笑道:“昭華宮那晚是臣安排不周,特來賠罪。”
李昭甯輕哼一聲,看了看窗外的夜色,不置可否。
哪個正經人晚上來賠罪?
陳明拍了拍手,立刻就有宮人擡上來兩箱珠寶首飾放在地上,又有一個人端着幾盤精緻的糕點擺在台上。
陳明笑道:“陳某不知公主大才,特帶禮物來賠罪,若公主不嫌棄,臣願為公主效犬馬之勞。”
李昭甯不為所動:“我哪有什麼大才,不過是陳節度使憐憫……”
陳明打斷她:“入宮一日便能入主東宮,公主絕非平庸之輩,将來移山填海也是指日可待。”
李昭甯還沒被人這麼誇過,眉角挑了挑。
她謹慎道:“我雖在東宮,但行事都是與節度使商量,陳公盡心侍奉節度使,便也是對我的認可了。”
陳明一笑,對身邊小太監道:“帶人上來。”
一陣腳步聲近,兩個小太監架着昨天在昭華宮鬧事的宮女走了上來。兩個太監一撒手,那宮女便軟軟地跪在地上。她兩頰通紅,上有紅彤彤的手指印,嘴唇蒼白幹涸,呼吸沉重短促,似乎被狠狠地打了很久。
李昭甯有些不忍地閉了閉眼。
陳明笑道:“前日頂撞公主的宮女,已經被臣教訓過了,公主可還滿意?”
李昭甯定定地看着陳明,微微一笑:“滿意。”
她讓宮人盡數退下,偌大的宮殿中,隻剩下她與陳明的呼吸聲。
李昭甯暗暗贊歎了一下裴硯對死氣的掌控力。
李昭甯笑道:“陳公的心意,我知道了。”
她站起來,并不看那些珠寶,也不看那些糕點,而是走到陳明面前,居高臨下地凝視着他:“但節度使想必不希望陳公對我有任何想法。”
陳明仰頭看她:“良禽擇木而栖,賢臣擇主而事,陳崔陰狠狡詐、目光短淺,身後也無人,成不了大事。”
李昭甯故作驚訝:“難道陳公身後有人嗎?”
陳明看了看地面,像是做了個極大的決定般,緩緩開口:“若陳某想,就會有。”
李昭甯嘴角噙着一抹笑,眼中卻像蒙上陰沉沉的烏雲:“陳公能告訴我這些話,足以證明誠心,但……”
她展顔一笑:“你以為陳崔不知道嗎?”
陳明瞳孔猛地收縮,震驚地看着李昭甯,她衣袍寬大,眉眼間笑意深深,雖身形纖瘦,但卻流露着舉重若輕的姿态。
陳明再也維持不了冷靜,瞪大眼睛:“難道節度使曾提及……”
李昭甯打斷他:“我那晚隻是與節度使聊了聊天,從昭華宮走到了東宮,他便讓我在這裡住下了。是什麼,讓他在一夜之間就改了主意?”
陳明唰地站了起來,滿臉的皺紋都因震驚和焦急而聚在一起。
若陳崔知道他是太監,那麼一定會幹脆利落地殺掉他。
他棄暗投明,轉投李昭甯,就是擔心有朝一日事情敗露,還有一方勢力能保護自己。
李昭甯望着他,笑道:“陳公不必擔心,你既然來了,又跟我說了這麼多話,我自然不會讓陳公失望。隻是節度使那邊……還需要陳公為我多留心。”
她可太需要一個人幫忙看着陳崔的動靜了,陳明雖然陰險狡詐不可全信,但傳個信派個眼線,還是能稍微用一用的。
陳明焦急地行了個禮就走了。
李昭甯還在盯着跳動的燭盞出神,不知什麼時候,裴硯站在了她的身後,緩緩道:
“你要用陳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