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銘川有些哭笑不得,帶着裴晏進了屋。福來察覺主子和平日不太一樣,宋銘川打發他去準備些醒酒湯,“你主子喝醉了。”
福來探頭看了一眼,隻見四殿下臉通紅,看上去和平日冷淡的模樣大不一樣,沉默地坐在床沿,趕忙出門吩咐醒酒湯和熱水。
乖乖,這得是喝了多少?
人前裴晏還很乖巧,人一走,裴晏就擡起頭,嘴巴還老成穩重地抿着,寶石般湛藍的眼睛卻已出賣主人情緒,一轉不轉盯住宋銘川。
宋銘川像招小動物似的朝裴晏伸出手。
裴晏又開始慢吞吞往前拱,從床沿一路拱到中間,蹭過宋銘川掌心鑽進他懷裡,再把頭埋在宋銘川肩膀上,嗅了嗅,又蹭了蹭。
他像是喜歡極了宋銘川身上的氣息,眼睛亮亮的。
……什麼小動物行為這是。
宋銘川屬實沒想到裴晏的酒量能有這麼差,但看裴晏眼睛睜得大大的,也不像要睡着的樣子。
他本來想和裴晏好好聊一聊暗衛一事,看看裴晏有沒有什麼想法,結果這小狼醉得東倒西歪,别說談正事,隻怕連現在自己在哪都不知道呢。
不過他還記得許久之前裴晏就問過他有沒有熏香……
想到這裡,宋銘川下意識擡起袖子嗅了嗅自己,他一擡手,裴晏立馬殷勤地湊過來跟貓吸貓薄荷似的抱住他袖子吸了一口,像貓吸了貓薄荷一樣眯起眼睛,臉蛋又紅撲撲的蹭來蹭去。
看上去好像很喜歡他身上的味道。
宋銘川……依舊什麼也沒聞出來。
如今的裴晏早不是之前那個極瘦弱的孩子了,營養跟上去後身體開始逐漸抽條,有了些青年的樣子,頭發也不像以前那蓬草似的總亂亂的,而是烏黑濃密起來。
原先就是個小糯米團子,如今更是個玉雪可愛的……糯米團子,宋銘川瞧着不由有點手癢。
但他在裴晏面前總端着包袱——以前是總會想起原著中的暴君,現在時間一長,見到的裴晏更多是現在這個模樣,與書中天差地别,倒是不怎麼想了,但他卻又轉眼給自己套上了“老師”的皮囊,整日跟大尾巴狼似的正經,總不會去做捏小孩臉揉人頭發一類舉動。
他小時候接觸的老師都很是嚴格,彈鋼琴練書法都不許他喊苦,喊了要抽手心,宋銘川自己當不成嚴師,但感覺自己折中得還不錯——既不過分嚴格,不算過分縱容親近,哪怕他知道自己平日裡手欠,也不會去招惹裴晏。
不過今日裴晏好像醉得厲害。
“小殿下?”他試探地喊了一聲,裴晏迷迷糊糊應了聲“嗯”。
“還記得自己是誰嗎?”
“嗯?”
“還記得我是誰嗎?”
“嗯。”
宋銘川有點好笑,裴晏分明連他的話都分不清了,但他張一次嘴,就非得應一聲。
“下次可不能讓你喝酒了。”見裴晏已經分不清東南西北了,宋銘川索性放心大膽地伸手,輕輕掐住裴晏的臉蛋晃了晃,小孩臉嫩得跟豆腐似的,手感好極了,他捏着就像在捏果凍,“下回喝了酒,被人拐了可怎麼辦。”
裴晏眨巴眼,隻聽到後半句,又黏黏糊糊湊上來,“……老師要拐我嗎?”
哪有聽到要被拐走還喜滋滋湊上來的。
“是是是,”宋銘川失笑,“拐回我府上,我府裡還缺條小狼。”
聽到“拐回府上”,裴晏便一把抱住宋銘川的手臂蹭蹭,頭點點。
“好——呀——”
語調拉得長長的,如果他有尾巴,隻怕已經搖得飛快。
他學禮儀之後,這種小動物似的行為隻有在偶爾想撒嬌或是想引起宋銘川注意時才會做了,如今喝了酒,膩歪在宋銘川身邊,幾乎要黏上去。
也太會撒嬌了吧,小狼崽。
宋銘川幾乎要敗下陣來,隻能一手攬着這隻撒嬌的小狼,由着他往這邊蹭蹭那邊嗅嗅,還被他頭頂的發冠頂了一下,瞧見裴晏似乎被發冠束縛得不太舒服,隻能伸手幫他解開。
發冠一解開,那烏黑的發絲就如流水般滑落,從頭頂到肩頭一路鋪在他手上,宋銘川試着握住一縷扯了扯,小狼就呼噜一聲,委屈地看着他,眼睛的那一抹藍好像要滿溢出來似的。
這可真是……
撒嬌的小孩果然最好命,宋銘川認命地哄了他好一會兒,又喂了解酒湯,廢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這喝了酒以後精神十足的小牛皮糖給從自己身上扒拉下來,哄着入了睡。
他住的地方不在裴晏院子裡,隻能踱着步自己回去,在路過一處院落外,瞧見個粉裙的女子影影綽綽的身影,發間金钗一晃一晃。
那似乎是當今二公主。
宋銘川覺得有些奇怪,皇室皆住在西邊,和東邊的百官是不相通的,二公主如何來了這邊?
他放慢了些步伐經過二公主方才進去的院落,在門口就聽到裡面傳來争執聲,是個年輕男子與公主在說話,似乎還有其他女人,看不見模樣,隻能隐隐約約聽到幾句。
“……你到底是愛我還是……”
“原來……一直……”
聲音凄然,心碎欲絕。
嚯,還是個狗血愛情故事之你愛我還是愛她。
宋銘川倒是很想吃瓜,但随即院落裡聲音就低了下去,隻能遺憾離場。
裴晏午睡過後便醒了。
有些人是屬于喝醉酒後醒來什麼都不記得的。
有些人則是屬于喝完酒後什麼都記得清清楚楚。
裴晏屬于後者,他從睜眼回想起自己說了什麼做了什麼時,整個人的臉瞬間通紅,忍不住想往被子裡拱。
太不成體統了,他怎麼能做出這樣……這樣的事情!
但又想到在醉酒後,宋銘川帶着笑注視着他,親近他。
會由着他往自己懷裡拱,會摸他的臉蛋,會笑眯眯哄他,還說要把他帶回府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