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中的水汽攜裹着馄饨香撲面而來,蒸騰騰的,糊掉了高卉的兩眼。
“我……我也隻是懷疑……沒有證據的,沒有……”
高青趕忙解釋,即便她明白高卉對此會有多麼失望。
“沒關系。”高卉冷靜下來,重新撿起湯匙,“我能接受的,不管事實如何,那都是事實,青姐,我會盡我所能幫你。”
高青笑着點頭,這時她才發現,眼前這個小姑娘在一次次捶打又站起的磨練中,不再像曾經那麼脆弱了。
“吃完了我們就走吧,還有很多事要做呢。”
“好。”
走着走着,三人就來到了城門口。
高青左顧右盼正張望着什麼,忽然,一聲清脆的鳥叫從她們身側的樹叢後響起,高青頓時笑逐顔開,拉着高卉和蕭霖小心翼翼地鑽進了樹叢中。
扒開繁密的葉子,蕭霖驚覺,原來躲在林子裡的不是别人,正是高青手下的小乞丐們。
“青姐,你終于記得來看我們了!還好我們沒放棄,堅持到這兒等,不然這回你來我們都會錯過!”其中一個小乞丐高興地說着。
“抱歉,最近有太多的變故,一時竟忘了你們。”高青壓低聲音,“不過這回,還真要請你們幫個忙。”
“青姐的事就是我們的事,說吧!保準幫你辦得妥妥的!”
另一個小乞丐驕傲地拍了拍胸脯,發出一聲沉悶的響聲。
“就是……”高青緩緩從胸口取出一雙鞋來遞到小乞丐跟前,“你們召集一下部分兄弟,分頭去這附近的河流源地找一下有沒有同這鞋一樣大的腳印。”
“然後再帶一部分人搜尋一下一位戴黑色鬥篷的外鄉人,哦對,那人賣毒。”
“最後一部分人拿着這個告身,去找城中有無可幫忙僞造告身之人,切記,要問得隐晦些,不然是找不着的,找着以後,去核驗一下這份告身的真假。你們一旦有發現立即來城門與我會面。”
小乞丐緩緩伸出雙手接過鞋子,面面相觑了會兒,堅定點頭。
說完,高青舒了口氣說道:“這些物件要得緊,麻煩諸位了,諸位大恩,高青無以為報。”
語罷,幾人爽朗笑了起來:“青姐好心收留我們多日,我們早該報恩了。”
分手後,高青牽着高卉就動身前往醉紅樓幫高昶翻案,蕭霖依然跟在二人身後。
期間高青對她勸返多次,但實在安不下心,蕭霖還是執意要跟着她們,生怕她們做出傻事。
高青拗不過她,隻好讓她跟在她們後頭。
古時候衆多男子貪戀美色,紙醉金迷,混沌度日,這也便成就了青樓事業。
每一次的亡國與衰敗,和貪欲總是離不開,而如今,高青高卉面對着的正是這般污穢之地。
當高青和高卉站在門前不敢進去時,恰巧,老鸨扭着屁股妖娆地走了出來,對着她倆就是一頓猛趕:“去去去,這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
高青聞到老鸨身上那濃重的脂粉味兒,很不習慣,死死捏住鼻子,從胸口拿出一塊令牌來舉到老鸨眼前,說:“我們奉命來此處查案,休要阻擋。”
“呦!”老鸨湊近眯起眼睛來,翻了個白眼,趾高氣昂地繼續說着,“你奉命查案又怎樣,老娘我還怕他那些官爺不成?”
“我一不偷盜,二不殺人,他們有何能耐捉拿我啊?你以為我像他們那些人一樣怕官怕得要死啊?老娘我今兒個可就明白說清了,他們怕我不怕!”
“我們沒打算捉你,隻是來問個話罷了。”
說罷,高青從懷裡掏出一塊白花花的銀子來,遞到老鸨面前。
老鸨這才斜視了高青一眼,扭着腰闆昂首轉身,細指一舞,把銀子抓在手裡:“那進來說話吧。”
望着老鸨妖娆扭動的身子,高青和高卉面面相觑一會兒,卻又隻好無奈跟上前去。
剛進樓裡就是一陣尖細的笑聲,卓殊刺耳。
接着,裡頭的光景更加不堪入目,一群毫無作為的敗類和裝束暴露的舞姬厮混在一起,酒池肉林之間,衣衫不整,笑語喧嘩。
蕭霖比高青高卉年長些,卻也見不得這滿眼的醉生夢死,糜爛透頂。
走上樓去,老鸨将她們帶到一間靜谧的客房裡,一邊端起茶壺斟茶,一邊發現四處張望的高卉,于是笑着說道:“妹妹,你在張望些什麼?”
高卉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回答:“我聽聞這青樓中的花魁是極美的人兒,有人不惜千金一擲,也要親自一睹花魁芳容呢!”
“那是。”老鸨将兩盞斟好的茶放到兩人面前,嘴角勾起來,“隻不過啊,我這樓新開,花魁什麼的還沒選,即便是選了,也比不上天陵城中姜家小姐的芳容,可惜啊,怎麼我就沒這運氣能招到她那樣絕色的姑娘呢?差幾分姿色也行啊……”
招到?良家婦女也要垂涎?看來這醉紅樓裡的女子,也是她“招”來的。
“天陵?我在天陵也待了一段日子了,怎麼就沒聽過什麼姜家小姐?”
即使高青對這老鸨的一舉一動嗤之以鼻,卻還是強忍内心不悅,開口搭話道。
“你個小屁孩懂什麼?那姜家二小姐姜滢我可見過,她可是雙瞳剪水,靡顔膩理,特别是她的那張滴水櫻桃般的小嘴啊,真是仙姿佚貌,難怪天陵大戶人家都争着搶着要娶她進門呢!可惜啊,不知怎的,那小姐竟同一書生跑了,之後便再沒了音訊……”
“可悲啊,若是家财萬貫,何不做做善事反而去幹這種肮髒之事?”
“行了,你不懂這些就别說了,對了,你們來這兒究竟是為何?”老鸨水袖一揮悠悠入座。
“是這樣的。”高青湊近了些,低聲說着,“五日前那晚,是否有一男子來到樓中?”
“五日前……”老鸨思索一番,突然想起,即刻回應,“那晚的确有一男子前來,個兒足有七尺,看那模樣就像官老爺,趾高氣昂的。”
“你确定?”
“當然!我們樓是四日前正式開張的,五日前在籌備,來樓裡的隻有他一人,怎會記錯?況且近幾日我家出了些變故,我做了一天的生意便歇業了,今日才重新開張,客人不多,我當然記得清楚。”
“你有任何證據證明嗎?”
“這我就不知道了,你們來這兒的職責不就是找證據嗎?問我作甚?”
見此,高青和高卉也隻能無奈道謝離開,老鸨也禮貌回應,然後一揮手招呼兩個夥計來送送她倆。
結果正是這一揮手,老鸨身上的香氣又被高青吸進了鼻腔内。
這回可給高青帶來一個思緒——既然是青樓,必然會有脂粉味,若是查到高昶身上是否有脂粉味,便知道他當晚是否真的來了這樓中。
“老闆娘,你身上的香味可真好聞哩。”
高青刻意咧開笑臉恭維着。
提及香氣,老鸨靈光一閃,立即想到一個能夠證明高昶确實來過的證據:“對了,說起這香粉,你們要查的那位老爺身上應該有這香味,你們去查查便是了。”
“但香味很容易散的吧?”
高卉提出質疑,也點醒了高青。
“不不不!”老鸨卻搖頭,“我身上的香粉啊不太一樣,我們這香粉是經過專人加工的,裡面加了些小東西,能夠延續香味保持的時間,而且用水是洗不掉這股味道的,要想去掉隻能經太陽曝曬兩日才能散去,既然那位老爺同我也接觸過,若是身上有我的氣味,不就可以證明他來過此地嗎?”
這無疑是個絕妙的消息,高青趕忙追問:“那這香味大概能保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