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子之痛還未消,曹慕雪偏要在此時提及,這分明是在她傷口上撒鹽。
明明自己才是梁府的大娘子,她這個妾室倒是喧賓奪主,在女主人面前說有什麼缺的漏的盡管去找她?!這不就是想要炫耀如今管家之權在她手上嗎?!
更可恨的是,自己這次流産分明是曹慕雪設計的,花如煙心如明鏡。
“眼下沒有旁人,我倆也就别說那些虛頭巴腦的廢話了,我就開門見山說了吧!”
花如煙隻瞥了曹慕雪一眼,見她面色有些發青,顯然是被自己的一番話氣到了。不過,她打小就是這有話直說的性子,曹慕雪那彎彎繞的話,她不想買賬,更不願多聽!
“我有意離開梁家,與梁明清和離,也希望你從中周旋,助我成事,這對我們仨來說都是好事,你說是嗎?”花如煙說完,将眼睛定格在曹慕雪那雙明亮烏黑的鳳眼上,不得不說,她這雙眼睛生得極為漂亮,确實讓人心生歡喜,也難怪梁明清會這麼寵愛她。
曹慕雪先是驚訝錯愕,半晌才回過神來,笑吟吟道:“姐姐又在說笑了,好好的為何要和離呢!且不說我說的話不頂用,就算頂用,我也不可做這毀人姻緣的事呀!”
曹慕雪頓了頓,看了看花如煙的臉色,又俯身向前,握住了她的手,繼續說:“好姐姐,孩子以後還會有的,你可千萬别犯傻呀!”
花如煙掙開她的手,冷冷地說:“孩子有沒有也不打緊,你那邊的哥兒姐兒都是現成的,我瞧着也乖巧得很!若是不和離,興許哪天我就要來當嫡子嫡女了呢!”
曹慕雪一聽,臉色鐵青,暗想:這個花如煙不愧是商賈出身,行事做事都不按套路出牌,看她這樣子應該不是在試探自己。若真的依她之言,且真的和離成功,那豈不是皆大歡喜?
想到這點,曹慕雪的臉上又恢複了平靜,也勉強擠出了些許笑意,“姐姐慣會開玩笑的,我那哥兒姐兒年幼且頑皮,哪有那資格做嫡子嫡女呢!不過,姐姐為何一心要和離呢?”
花如煙聽曹慕雪将話題引到“和離”,就知道她多半會答應幫自己了。
于是,佯裝傷心欲絕之狀,傾訴道:“我千裡迢迢從淮揚嫁來京城,原以為找了個兩情相悅的意中人,誰知他心裡竟然沒有我,滿心滿眼都藏了個你。我雖是明媒正娶,可終究是插足了你們二人之間,破壞了你們的感情,若不是當日有孕在身,我早就和離了。如今,孩子也沒了,我是斷沒有理由再留下來了。”
花如煙的一番話說得真摯動人,讓曹慕雪聽得心花怒放。曹慕雪隻覺得這是她認識花如煙以來,從她口中聽過的最好聽的話了。
“姐姐不要這麼說,我哪有那個本事,官人心裡還是有你的。隻不過,我與官人自幼相識,因家中遭了難,官人仁善,覺得我可憐,才給了我一個容身之所罷了。”曹慕雪這時候又拿起繡帕輕掩嘴角,開始裝可憐裝謙卑了。
關于曹慕雪,花如煙倒是從旁人口中聽過:她爹原本是當官的,因為犯了事,觸怒了龍顔,被罷了官,沒多久便郁郁而終。家中沒有嫡子,她爹死後,家産都被叔伯搶了去,她與母親隻守着一間破屋,幾年後,母親也病重,離她而去。之後,她便無依無靠,靠着繡活清貧度日。
曹家與梁家原是世交,兩家都有意結成兒女親家,奈何曹家生了變故,梁明清的父親也早早離世。梁母是個勢利眼,極愛錢财,又好面子,自然想讓梁明清找個有錢有權的世家小姐,對曹慕雪這個破落戶是萬萬看不上的。
奈何曹慕雪和梁明清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感情甚笃。梁明清見曹慕雪日子過得清貧,時常過去幫忙,一來二去的,曹慕雪竟将生米煮成熟飯,一連生了兩胎。原以為梁母看在孩子的份上會同意梁明清娶她,誰知竟半分情面也不留,讓她淪為外室。
更加可恨的是,最終,梁明清還娶了個商賈之女。士農工商,她曹慕雪再不濟也曾是官宦之女,而花如煙憑什麼!她不甘心,為了兩個孩子的前程,也為了自己這口氣,她一定要進梁家,成為大娘子!
好在自己與梁明清的事很快便被花如煙發現了,她也如願進了梁府成了姨娘,可這遠遠不夠,她要的不止這些。
如今,一切都按照自己的計劃一步步進行着,曹慕雪心中不免有些得意。
花如煙自然知道曹慕雪的脾氣秉性,也不願揭穿,隻心中知曉。瞧了瞧曹慕雪的神色,她又直言:“我已将我的想法盡數告知,三日後我便會與梁明清提出和離,你若是願意,這幾日便盡可能地吹吹枕邊風。”
曹慕雪點點頭,又将繡帕掩面,裝作難過惋惜狀:“既然姐姐執意如此,我隻能盡力滿足,隻當是全了我們的姐妹情分。”
“對了,我那丫鬟知桃現在何處,勞煩你将她還回,我自幼便是她伺候的,換了旁人我反倒不習慣了。”花如煙就着曹慕雪高興的勁兒,索性趁熱打鐵,要回知桃。
曹慕雪面上一怔,烏黑锃亮的眸子轉了幾圈,方才笑道:“哦,知桃啊,她不愧是你娘家帶來的人,做事牢靠。前幾日我派她出去辦點事,過幾天便會回來了。姐姐放心,定會全須全尾地給你還回來的!”
“如此便好。”花如煙隻淡淡回了句。她知道,曹慕雪這是故意把知桃押去當人質的,就是怕自己不與梁明清提和離,要不然也不會過幾日才還人!
不過,曹慕雪真真是多慮了,花如煙雖嫁來不到一年,卻早就看透了梁府的每個人,這梁府,她早就待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