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跪地接話:“是。”而後飛速離開。
直至目送男子越走越遠歸了隊伍,朝顔被槐夏攙扶着回轎攆上,默默陷入深思。
若在平常人眼中,定會覺得方才隻是一匹馬忽然發瘋,實屬天災。可落到朝顔這裡,又加上衡無倡的出現,她不得不細想回想所發生的一切。
“普桑騎兵雖不及北狄鐵騎訓練有素,殺伐果斷,但好歹也是個大國,定有專人馴馬。既有專門馴馬的人,那迎親這等事定不會派瘋馬前來。除非,是有人故意為之。”她坐在轎攆上喃喃自語,眸中不自覺閃過一絲寒涼。
槐夏聞言瞪大雙眼,壓低聲音追問:“可那背後之人究竟是誰呢?殿下從未與普桑國人相處過,還未嫁過去,他們便如此迫不及待要動手了麼?”
實在是奇怪得緊。
又或者說,普桑表面看着風平浪靜一片祥和,背地或許與燕國類似,充滿内亂與勾心鬥角的權錢争霸。
其中一些人,生怕華紀公主的到來為太子登位增添助力。
不論如何都要調查清楚此事,免得被人害了都不知兇手是誰。
*
日暮降臨,隊伍加快進程,最終歇息在最近的一處驿館中。
與此同時,兩個身着玄衣的高挑男子伫立在林木中,盯着驿館燃着燭火的窗子出神。
“主上,您就真的這麼放任朝顔公主平安抵達普桑與太子殿下和親?”
兩國聯姻,娶的還是嫡公主,屆時衡宿的太子之位将更加堅不可摧,那主上這些年苦心隐忍都會功虧一篑。
暗夜雲霧籠罩林間,不遠處傳來一陣詭異的鳥叫聲,聽後整個人渾身一激靈。
衛介覺得耳熟,想起幼時與母親在稷糧城一起生活時聽過類似的聲音,貌似是雕鸮夜間覓食發出的動靜。
林子透出陣陣陰風,氣溫又降了許多,加上薄霧的漫延,夜裡的林間竟生出一絲薄薄的可怖。
身側男子戴着面具,一襲玄衣身影蒙在薄霧中,若隐若現,十分詭谲。
“主上今日差點就在暗青面前暴露了,不知可是因見到朝顔公主而心軟了?”衛介實在想不通原本無畏無懼又無情的男子白日裡為何突然出手救人。
雖說他感激朝顔救下自己母親,但他還是會忠于在稷糧城救自己一命的主上。
不料男人都不加思考,直接搖頭否認,“不。”
“或許我們可換個一箭雙雕的法子。”他狹長的眸子緊緊盯着遠處,回憶起白日裡發生的事。
不知為何,在見到那女子的容貌時,他的心猛然抽動了一瞬,似擊鼓般猛烈,又像螞蟻在啃食。
他的潛意識亦在告訴他,他不能殺她。
若不然,白日裡他便可借瘋馬之事,将車隊鬧得天翻地覆,再引瘋馬撞樹跳崖,讓華紀公主死在和親路上。屆時兩國動亂,他趁機謀劃,也不會有人能懷疑到他頭上。
可白日裡那陣猛烈的心痛,來得突兀,卻又十分真實,與他幼年失去摯愛的母親一般,讓他感覺痛不欲生。
在那個瞬間,他便後悔了,加快速度救下那公主。
從白日到現在,他一直努力回想,前十多年從未見過她,為何會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還有個讓他更疑惑的便是,那時他的餘光分明看見公主盯着他看了片刻,立刻後退了半步,或許暗青那個馬虎的看不出來,他可是将朝顔的反應盡收眼底。
她怕他?
确切地說,她曾見過他麼?
若不然也不會有那樣的反應。
那樣猝不及防、不受控制的後退,讓他開始懷疑自己身上是否有令人恐懼的東西。
可這些疑問都要留在肚子裡,畢竟他沒有任何适當的理由去追問她。
此次計劃失敗他始料未及。
但他也不會放棄自己的謀劃,他要尋一個一箭雙雕的時機再做打算。
經此一鬧華紀那幾個人定會十分警惕保護公主,回國路上他不便再行動,避免暗青再生疑,他隻能提前啟程回去。
此次機會倒是有些可惜了。
待入了普桑國國土,回到鶴揚城,他便可借旁人之手做事。
白日裡華紀為首那位身着藍衣的男子倒是有點意思,處在暗處靜靜觀察衆人,自己差點就被他看出破綻,還好這位公主是個腦子不靈光的,隻顧着感激自己這個救命恩人,若不然今日還真的要折在暗青那個小人手上。
一想到今日跪在暗青腳下他便心間作嘔,渾身不舒适。
但成大事者就要忍旁人所不能忍,現今受過的這些恥辱,他早晚都會讓他們一一還回來。
而眼下,毀了衡宿與華紀公主的婚約才是重中之重。